2009年1月13日,農歷臘月十八,一輛廣州開往重慶北的列車,呼嘯著駛入安康站。人群中,一位濃眉俊秀,1米7幾個頭,身著黃色外套,藍色牛仔褲,棕色皮鞋,頭發(fā)整齊而黑亮的小伙子,緊緊拽著行李箱,第一個出站。
他叫張超,25歲,嵐皋縣孟石嶺鎮(zhèn)柏楊村人。南下打工4年的他,這次終于堅定了回家的腳步,那沉甸甸的行李箱里裝著的,正是他即將為山里孩子開啟的春天般的夢。
(一)
張超回到家里——那個三間土墻石瓦房。一進屋,他便打開行李箱,只見里面整整齊齊裝著幼兒心理學、教育學、保育學、管理學四大類20多本書籍。他輕輕地撫摸著這些書籍,心里美滋滋地念叨著:你們總算都回來了!
是啊,都回來了。可誰又知道,為了掌握到這些能開啟自己夢想的知識和本領,他已經等了整整8年。
1984年出生的張超,2001年從花里中學畢業(yè)后,考到安康師范學校讀幼教專業(yè)。2005年春,幼教畢業(yè)后的他,懷揣著這張中專文憑,開始了南下打工的生涯。
在廣州,他搞過推銷,當過勤雜工,然而當一名幼兒教師的愿望卻始終沒有放棄。2007年春,經朋友介紹,他來到了惠州市石灣鎮(zhèn)一家幼兒園與數(shù)十人競聘一美術教師。園長瞧了瞧畢業(yè)證,再瞪大眼睛看了看張超寥寥數(shù)筆卻栩栩如生的樹林、小鳥、大海、帆船、日出畫作后,當即決定留下他。
張超第一次領悟到了什么叫機會屬于有準備的人:要是上幼師時,不求美術班老師收自己為旁聽生,花了近乎別人雙倍的時間和精力練習畫畫的話,今天肯定敗北了。
張超發(fā)現(xiàn),這里的孩子真幸福?ㄍò愕挠變簣@里,琳瑯滿目的玩具,嶄新齊備的寢室,軟化的地面,筆直的跑道,綠綠的足球場,每天還都有牛奶、面包、雞蛋、水果。
看到這些,再想到自己上學時住的是透風的墻,紙糊的窗,許多同學穿著窟窿鞋,鎮(zhèn)上至今沒得幼兒園,孩子們只能拿著棍棍棒棒在地里玩時,他心里就一陣陣地發(fā)酸。
他暗下決心,要在老家鎮(zhèn)上建個標準化幼兒園!
為了偷師學藝,他主動拉近與園長的關系,學習幼兒園的管理,同時不斷地購買幼兒保教書籍,認真閱讀、思考、做筆記,逐漸掌握到了系統(tǒng)的幼教知識和管理技術。
2009年1月,張超婉言謝絕了園長再三加薪挽留,帶上書本與筆記,懷揣信心和憧憬,登上了返鄉(xiāng)的列車。
(二)
說干就干。張超合上行李箱,飯后直奔兩公里外的鎮(zhèn)上,四處打聽房子。他想,先租個房子把園辦起來再說。
2009年4月,園舍為三間兩層民房的孟石嶺鎮(zhèn)“皇庭幼兒園”開園,21個孩子走進了雖然簡陋卻童趣盎然的“世界”。張超和自己在惠州幼兒園上班結識的女朋友、漂亮的廣東姑娘黃小英,成為了“皇庭幼兒園”僅有的兩名老師。
當年6月,張超建園用地申請獲準。他四處借錢、貸款,終于買下了這一畝三分地,但身上僅剩下7000元。“7000塊就敢建幼兒園?開玩笑吧!”有人懷疑,有人不屑一顧,有人勸他等等再說?蓮埑F了心:車到山前必有路!
挖基礎,挖機只能挖個大概。張超天麻麻亮便起床,帶上鎬、鋤、鏟、筲箕,繼續(xù)挖;A挖畢,砂石料咋辦?父母和張超來到河邊,鏟沙,裝石。運輸算跑車的哥哥黃松的,從那之后,黃松也便成了弟弟的“義務運輸大隊長”。
砌坎子需要些大石頭。張超蹲下身子,讓爸爸媽媽抬起來放在自己背上,雖然經常壓得喘不過氣,但他都咬著牙站了起來,踉蹌著向前走,將石頭扔進車廂。一個,兩個,一車,兩車,150方30多萬公斤石頭就這樣到位了!
砌坎子,拌砂漿,傳石頭,送茶水,找工具,請活兒,買東西,去親戚鄰居家借錢,給鋼筋、水泥、磚廠老板說好話欠錢,張超幾乎每時每刻都浸泡在汗奔淚涌中。
看到兒子又累又急,母親找來殺豬匠,讓幫手們從圈里揪出準備過年的兩肥豬,殺了。豬肉背走了,母親將換來的6000塊錢塞到張超手上說:“超兒,肉多吃點少吃點不要緊,這點錢你拿到,總能買點材料,媽只有這么個本事。”
“媽!——”張超淚水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張超擦干眼淚,突然覺得有使不完的力氣,感到沉甸甸的責任和力量?墒聦嵣希呀洿蟀胩鞗]吃東西了。
(三)
大工給張超算了盤賬:建房木板和柱子要是買的話,要花兩萬多塊錢。別說兩萬多,兩百塊錢對于張超來說都難!張超決定,老家樹子多,自己砍,自己搬,不用花錢。
辦了手續(xù),上了山。父親負責砍,張超負責裁梢剔枝,結捆拖運。小碗粗的栮樹,一般人捆三根,他捆十根,要從深山拖下五里開外的村級公路上裝車。一次,由于長時拖拽摩擦,捆樹鐵絲發(fā)燙折斷,張超一下?lián)涑鋈ナ畮酌走h。
額頭出血,手掌破皮,腿臂麻木,全身是泥。他站起來,再一根一根扛回已經沖向四面八方的樹。第三天,由于實在勞累過度,體力透支,加上中暑,張超突然暈倒了。
女朋友黃小英聞訊趕到診所,看到不省人事的張超:蓬頭垢面,又瘦又黑,滿身是泥,雙手血泡,哭著喊道:“張超,你醒醒啊,我只要你好好地,什么都不要!”
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倔強的張超醒來,待吊瓶打完后,又悄悄溜回山上,硬是將1000多根樹木運完。
為節(jié)省工錢,他除了跳著調砂漿、跑著遞磚外,還得搶在每個雄雞破曉的黎明,酷熱難耐的中午,月明星稀的夜晚,背砂、運磚、扛水泥,并邊做邊學自己安裝水電。
三伏天扛水泥,水泥灰滲進汗透的T恤衫,加上磚擦砂壓,皮膚火飄火辣,不敢挨被子。身心皆累的張超,經常半夜說夢話,不是念叨著明天去哪兒借錢,就是磚又用完了。每次,黃小英聽到張超說這些夢話,并看到他那大面積脫皮,裸露著紅鮮鮮嫩肉的背時,淚水就如潮水般涌來。
不幸再次降臨。2011年5月初,張超在幫工人修理攪拌機時,不慎觸動電源開關,右手被皮帶掛進齒輪,無名指指頭被攪成肉泥,露著尖尖指骨,血噴如注。大伙兒把張超送進安康鐵路醫(yī)院,醫(yī)生為他做了手指植入肚皮寄養(yǎng)術。
醫(yī)生要求最少得住七天,但張超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第三天便強行出了院。就這樣,按著肚皮、打著繃帶的張超,圓滿完成了學前教育現(xiàn)場會要求的各項任務。
如今,張超的幼兒園在縣鎮(zhèn)兩級政府、教體局和親朋好友、社會各界資助下,孩子達到209名,保教人員達到14人,建筑面積2000平方米,總投資300多萬元。
“你奮斗的風采,依然留在,留在人們記憶的腦海。”采訪回來的路上,車內響起了阿麗瑪蕩氣回腸的《拼搏永不敗》。是啊,拼搏永不敗,青春因拼搏而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