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世芳被押回五蓮縣。視頻截圖
“逃亡的日子很累，如果時間能回去，我不會選擇逃。”躲藏了17年的朱世芳(圖)感慨道。朱世芳原是山東省五蓮縣松柏農(nóng)村信用社的出納，他用發(fā)令槍殺害信用社主任王某，理由是自己的妻子被對方強奸，舉報無果。此后，朱世芳與妻子郭培花開始逃亡。2008年，在徐州落腳的朱世芳動手打傷鄰居，暴露行蹤，警方最終在青島將他抓獲歸案。
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定朱世芳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此后，最高法未核準死刑裁定。去年8月31日，日照中院再次認定朱世芳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死刑。朱世芳再次上訴。今年4月10日，日照中院相關負責人表示，該案已審結完畢，遞交至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目前該案仍在山東高院進一步審理中。
□陳年舊案
1993年初
質問領導為何強奸妻子
1991年，現(xiàn)年54歲的朱世芳在山東省五蓮縣松柏農(nóng)村信用社做出納。經(jīng)信用社主任王某批準，朱世芳的妻子郭培花也被調入信用社，負責燒鍋爐。朱世芳夫婦帶著兒子一起住進了信用社的宿舍。
據(jù)郭培花說，1992年11月的一天晚上，丈夫出差到濰坊市考職稱，王某來到家中，以威脅辭掉二人工作為由將她強奸。起初，因為害怕丈夫丟掉工作，她并未將此事說出。兩個月后的一天晚上，朱世芳因打牌被王某的手下打得鼻青臉腫，郭培花聽后哭著告訴丈夫自己的遭遇。
次日，朱世芳便去找王某理論，王某并不承認強奸郭培花。此后，朱世芳到上級農(nóng)村信用社舉報，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據(jù)郭培花說，王某得知此事后，開始在工作中變本加厲地為難朱世芳，他先將朱世芳分房的資格取消，而后將他調至極其偏遠的地方上班，朱世芳自此產(chǎn)生了報復王某的想法。朱世芳到鎮(zhèn)上買了兩把發(fā)令槍和一把鋼珠槍，并用近一年的時間偷偷在外面練習射擊。
1994年4月27日
槍殺仇人攜妻步行潛逃
據(jù)案發(fā)時的目擊者介紹，1994年4月27日下午3點多，朱世芳帶著三把槍來到松柏信用社，他褲兜里裝了兩把發(fā)令槍，腰上別著一把鋼珠槍。朱世芳徑直來到王某的辦公室，一進去就從褲兜里掏出兩把槍。
當時，王某的辦公室里還有三名工作人員，三人被朱世芳嚇得說不出話來。朱世芳用槍口對準王某，質問當年他強奸郭培花的行為，王某則否認，朱世芳隨即連續(xù)扣動扳機，槍槍命中王某的頭部。
接著，朱世芳將其他三人捆起來，并從身上拿出六個用彈殼做的假雷管，綁在三人身上。
回家后，朱世芳將槍殺王某的事告訴了妻子，二人經(jīng)過商量決定逃亡。當晚，他們將孩子送到親戚家后離開了五蓮縣。
五蓮縣公安局在接到報案后立刻展開偵查，據(jù)辦案人員介紹，朱世芳非常有反偵查意識，夫妻二人在逃亡期間基本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只采取步行的方式，這讓警方很快丟失了目標。
2008年5月5日
躲了10多年打架露行蹤
郭培花回憶說，他和朱世芳先步行5天，到達膠東市，隨后搭乘拖拉機到了江蘇。在逃亡途中，他們擔心走散，約定如果逃不掉或者不慎走失，就到離五蓮縣50多公里的諸城火車站等待，并約定要一直等到二人能夠再次碰頭為止。
由于朱世芳持有三把槍，該案隨后被公安部列為督辦案件，朱世芳也被上網(wǎng)通緝。
郭培花說，1994年底，二人來到江蘇省徐州市，該地距離案發(fā)地800多公里，這讓夫婦二人都覺得徐州是可以落腳的地方，于是在徐州市泉山區(qū)一邊擺地攤修鞋謀生，一邊躲避警方的通緝。朱世芳化名朱世進，一躲就是15年。
事后，當?shù)鼐皆榻B，從2000年起，朱世芳開始與經(jīng)營干洗店的鄰居徐某夫婦發(fā)生沖突，徐某夫婦嫌他們是外地人，經(jīng)常欺負二人。2008年5月5日，徐某再次在店中辱罵朱世芳，前去理論的朱世芳被女老板扇了一巴掌，于是他拿起隨身攜帶的鋼管與徐某夫婦互毆起來，徐某夫婦被打得多處骨折。警方趕來后，朱世芳已逃離現(xiàn)場，民警調查發(fā)現(xiàn)，打人者朱世進是潛逃15年的殺人犯，并立即將情況通知五蓮縣公安局，并將郭培花控制。
郭培花因涉嫌包庇罪被五蓮警方帶回，但她不肯透露丈夫的行蹤。為了找到朱世芳的下落，警方故意將郭培花取保候審，以便監(jiān)視她的行蹤。
2010年6月3日
跟蹤其妻數(shù)月抓獲嫌犯
“家人15年沒見面，兒子也不再認我，我就想去找朱世芳了。”郭培花說，當時她突然想到了夫妻二人15年前的約定，于是，只身一人來到諸城火車站。為了等丈夫，她開始在火車站做些小買賣，一等就是3個多月。
跟蹤前來的民警并不知道二人的約定，對于郭培花的行為感到不解。3個多月后的一天，郭培花突然離開了火車站。
原來，一個月前，朱世芳按照二人15年前的約定來到了諸城火車站，沒想到真的和自己的妻子再次重逢，但二人并沒有多做停留。朱世芳認為郭培花一定會被警方監(jiān)視，他讓妻子一個月后到青島去找他。
警方通過調取郭培花的交通路線發(fā)現(xiàn)她前往了青島，民警分析郭培花的學歷不高，到青島很可能在一些賓館和飯館等服務行業(yè)工作。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排查，民警在青島市的百強海鮮城發(fā)現(xiàn)了在那里打工的郭培花，并跟蹤其到暫住地。
2010年6月3日，在郭培花家附近蹲守的民警發(fā)現(xiàn)了擺攤修鞋的朱世芳。幾名身著便衣的民警圍攏過去，“朱世芳”，一名民警叫道，對方本能地回答了一聲“哎”。
郭培花說，在看守所的朱世芳異常平靜，17年的逃亡生涯，讓他由一個30多歲的中年男子變成了滿頭白發(fā)的老頭，他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逃亡的日子很累，如果時間能回去，我不會選擇逃”。
□審案經(jīng)過
故意殺人罪一審判死刑
王某的尸檢報告顯示，在他的前額偏左軟組織內取出了四角形釘頭式自制彈丸兩枚，右側小腦組織內提取四角形釘頭式自制彈丸一枚。不過，王某身上取出的釘頭式自制彈丸丟失，并且王某體內的子彈數(shù)也與當時的口供不符。朱世芳在庭審中表示，自己并非想置對方于死地，而是威脅對方承認強奸了自己的老婆，并希望在場的三人能夠作證，好去縣城告王某。
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經(jīng)審理后認為，朱世芳先購買發(fā)令槍等作案工具，并通過實驗改良增強發(fā)令槍的殺傷力，后用該發(fā)令槍朝被害人頭部多次射擊，具有殺害王某的主觀故意，并導致王某死亡的結果，剝奪了他人的生命權，其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此外，朱世芳故意傷害徐某夫婦，致二人輕傷，侵犯他人的身體健康權，構成故意傷害罪。
同時，日照中院認為，郭培花當年被強奸的情節(jié)由于當事人死亡，也無法被認定。2011年7月5日，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朱世芳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決定執(zhí)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死刑裁定最高法未核準
宣判后，朱世芳不服，向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于2011年12月6日作出刑事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并依法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
2012年3月14日，最高法出具刑事裁定書，認定第一審判決和第二審裁定認定的部分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九十九條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復核死刑案件若干問題的規(guī)定》裁定，不核準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維持朱世芳死刑的裁定，并發(fā)回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重新審判。
隨后，山東省高院將此案再次發(fā)回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重新審理。去年8月31日，日照中院再次認定朱世芳犯故意殺人罪，判處其死刑。此后，朱世芳再次上訴。
今年4月10日，記者致電日照市中級人民法院，相關負責人表示，該案已經(jīng)審結完畢，遞交至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截至記者發(fā)稿時，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并未給出答復，目前該案仍在山東高院進一步審理中。
昨天，朱世芳的代理律師北京兆泰律師事務所律師郭小年表示，此案有兩點無法查清，首先，因王某已經(jīng)死亡，所以“強奸說”已無法認定，但也無法排除，因此此案中王某是否存有明顯過錯，也無法排除。其次，郭小年認為，朱世芳改裝發(fā)令槍的情節(jié)證據(jù)不完整。雖然尸檢報告顯示，當年從王某尸體里曾提取過三枚改裝的發(fā)令槍子彈，但這些子彈已丟失，證據(jù)不完整。根據(jù)最高法死刑復核的規(guī)定，在證據(jù)不足和情節(jié)不清的情況下，應該不適用于死刑。
本版采寫京華時報記者王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