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
安康蒸面,即便是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它是一種類似于涼皮的小吃,不知道的就容易把它和鹵面混淆。這一經(jīng)驗的得出實則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不過我也是上大學時才發(fā)現(xiàn),對于安康土著而言平常的吃食,在外地居然還是稀罕又陌生的。一遍遍解釋中,從早期匪夷所思的驚訝,到現(xiàn)在的淡然,似乎自己已默默接受了安康蒸面沒走出安康的事實。
安康蒸面當然是有別于面皮、米皮、搟面皮的,我其實很不喜歡聽到別人說,“那不就是個面皮么”每每此時,我這個說話輕聲細語的人都會拼命提高嗓門告訴他們,“不,完全不一樣!”這個不一樣其實更多體現(xiàn)在湯汁上,面皮的做法區(qū)別不大,而賜予它靈魂的就是那爐子上一直翻滾著的醋湯,蒸面店的師傅都會在店里放一個爐子,一直溫著熬好的醋湯,就像在熬一壺極好的茶。湯里放有很多香料,具體放些什么各家有各家的秘密配方,這也是千百家蒸面店,千百種味的原因所在,除了一大勺醋湯,還要在面皮上澆上蒜水、油潑辣子、麻油、一點點芝麻醬等七八種配料,再放上一把豆芽,一碗能吃能喝的安康蒸面就成了。
安康的蒸面店絕大部分早上開門,下午收工。名氣大些的譬如詹家蒸面、黃家蒸面、馬家蒸面僅僅到早上10點多就賣完了。很多住在江北的上班族都會特意起個大早,驅車跨過長長的漢江前來,只為搶這一口美味喚醒清晨,給自己灌滿精氣神兒。
安康人對蒸面是癡狂的,哪怕是書多得沒處放的高三學子,都會在抽屜的縫隙里為飯盒留上一席之地,這飯盒就是用來吃蒸面的。每天放學前班上就會有一個積極分子,統(tǒng)計明天早上吃蒸面的人數(shù)、口味,然后打電話給蒸面店老板,第二天老板會在約定的時間把蒸面送到校門口。我們班主任老姚不允許大家在教室里吃蒸面,的確,那時班里有90多個學生,每天七八十人吃蒸面的話,教室里的味道確實太復雜?蛇@點困難,絕難不住被美味誘惑的同學們。每天早課前,教室外的護欄臺子上人滿為患,護欄不太長,就算是一碗挨一碗每次也只能放二三十個,還得和鄰班搶地盤,有時候去遲了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碗都被征用了。大家正搶著、擠著、鬧著、笑著、狼吞虎咽地吃著,突然,看見班主任騎個小電摩經(jīng)過操場,瞬間靜音。那一刻連咀嚼都有點膽怯了,等他呼嘯而過又恢復喧鬧,那時候可真快樂啊,寫到這里每個同學的臉龐似乎都在眼前浮現(xiàn),那時高,時低的笑語仍在耳旁回蕩……
光陰把我們送出了安康,散落到世界各地,蒸面變成了游子們的一縷鄉(xiāng)愁。外地是沒有蒸面的,就算有也是不正宗的。各地的同學們,只要吃上蒸面必發(fā)朋友圈,那時候你就知道他們回家了,或者鄉(xiāng)愁去找他們了。無論哪個安康人回家了,都會有人讓帶蒸面,家人朋友來西安都會提前打個電話“我給你帶蒸面了”,一瞬間神清氣爽,這比什么特產(chǎn)都要好,為了滿足游子們思鄉(xiāng)的胃,蒸面開始出真空包裝了,但是吃過的都知道,不是那味兒了,可遠在異國他鄉(xiāng)的人是沒有資格挑剔的,真空包裝的依舊是有靈魂的安康蒸面……
十幾年前父母帶著小小的我去連云港探訪花果山,花果山的石頭,猴子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連云港那個小巷深處的豆腐卷卻永遠跳躍在我的味蕾上。就如我們每一個在外漂泊的安康人,想到蒸面思緒都會翻山越嶺回到生活的小街小巷,想到那里發(fā)生的故事,想到關于它的那份記憶,那份溫暖,那份愛。每每我休假回到安康,早上起來的時候,父親早已買回我最愛的詹家蒸面,不用說都是“細的、少辣、中份、少豆芽。”這是我所偏愛的搭配,是我的歡樂歲月,更是我生命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