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蔡淼
最近去菜市場看見碩大的洋芋和嫩綠的四季豆，腦海里邊閃現(xiàn)出家鄉(xiāng)的四季豆湯洋芋來。四季豆湯洋芋是陜南特色，主要在安康的平利﹑鎮(zhèn)坪﹑嵐皋﹑紫陽等縣區(qū)比較流行。而我的故鄉(xiāng)八仙在大巴山腹地，與嵐皋﹑平利﹑鎮(zhèn)坪三縣接壤。要說四季豆湯洋芋飯，自然是八仙的最為正宗。
八仙地處山區(qū)，山清水秀，農(nóng)作物以洋芋和土豆為主，一年一熟。每年農(nóng)歷四五月份左右，地里的洋芋開過花后，再曬幾個太陽就要開始挖洋芋了。在過去洋芋和苞谷是農(nóng)家兩大支柱作物，其收成的關(guān)鍵直接影響著一年的生活。“洋芋豐收半年糧，洋芋歉收半年荒。”這句老百姓口口相傳的話，說明著洋芋的重要性。而在五月這個季節(jié)，除了農(nóng)家自己種植的桃子﹑李子等瓜果外，主食就要靠洋芋了。這個時節(jié)多雨，抓緊把地里的洋芋挖回家就變得十分關(guān)鍵了。主食也就和洋芋分割不開了，洋芋絲絲﹑洋芋粑粑﹑四季豆湯洋芋就搬上了餐桌。在八仙如果有人說他沒有吃過四季豆湯洋芋，那他一定不是八仙人。
五月雨水正濃，瓜果成長，四季豆也毫不遜色拼命地爬上枝頭。這時山里人就要開始準(zhǔn)備做四季豆湯洋芋了，四季豆湯洋芋顧名思義就是把四季豆和洋芋湊合在一起做出來的美食。四季豆湯洋芋既可以當(dāng)飯吃，也可以當(dāng)菜吃。其做法簡單，但是味道絕不簡單。首先家里的小孩子會幫父母去菜園子里把四季豆從搭的篷子上摘下來，回到家里掐去兩頭并劃拉下外部的筋絲，沿中間掰斷放入清水沖洗兩三遍，再將洋芋刮皮清洗。母親在灶上準(zhǔn)備著，我將灶膛里的火燒得旺旺的，直到鍋里飄起一絲青煙來，母親用鍋鏟鏟一勺子過年前熬的豬油放入鍋中，瞬間鍋里發(fā)出“泣泣”的聲音，我感覺鍋里的油一會兒在哭泣一會兒又在唱歌。不過飄出的味道能讓我聯(lián)想起臘肉的香味來。燒開油后，母親將提前準(zhǔn)備好的大蒜、姜片、花椒、辣子等放入鍋中爆香，緊接著倒入四季豆。翻炒兩下，四季豆的豆香味就飄得老遠(yuǎn)了。房前屋后挖土豆的人就開始議論著四季豆，好像他們背后長了一雙眼睛似的，對這美味的四季豆熟悉著呢。放入充足的鹽翻炒至變色，再倒入清水或者提前燒好的開水，蓋上木制的鍋蓋。大火將鍋中的水逗得笑哈哈，整個屋子里全是香味，令人直咽口水。燒沸之后把洋芋倒入鍋中，等待水變開，再將灶膛里的大火減去柴木變成小火直到飯熟，如此這四季豆湯洋芋飯才算做成。
做好飯母親指揮著我在院壩里扯上幾嗓子，就把在地里干活的父親喊回家來。端著一份四季豆湯洋芋，像是捧著一本圣經(jīng)。在院壩里，在大門前的兩個墩子上坐著或者蹲著，各盡其態(tài)。那一碗四季豆湯洋芋不知道是八仙獨(dú)有的特產(chǎn)原因還是柴火的原因，以至于我在外地每次做的四季豆洋芋，味道總是不及家中一二。八仙人吃四季豆湯洋芋比吃米飯厲害多了，從小孩到成年勞動力基本不下兩三碗，而那吃相更是惹人饞啊。在他們的表情世界里就跟吃肉一般，四季豆嫩香可口，洋芋軟綿醇厚，湯汁清淡而不膩。記得那年外公去世，躺在病床前的那幾天總是嘴里念叨著八仙的四季豆湯洋芋。母親沒法，只好依著外公做了一大鍋四季豆湯洋芋帶到病房。一連十幾天沒有進(jìn)食的外公，居然出奇地吃了四大洋瓷碗。當(dāng)時把我高興壞了，可惜外公卻在半夜走了，后來我才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不僅外公如此，上了年歲的婆婆也非常愛吃四季豆湯洋芋。母親為了照顧婆婆，給婆婆燉了雞湯，婆婆喝雞湯那表情比喝藥還痛苦，換上了四季豆湯洋芋之后食欲漸佳。
如今不在家鄉(xiāng)，每次去菜市場看見那些擺在案上的菜蔬，就想起家鄉(xiāng)的洋芋四季豆正在地里悄悄地生長。我愈發(fā)的思念那碗四季豆湯洋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