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熊瑋琪
象牙塔里的第二個國慶節(jié),沒有選擇南下回到家鄉(xiāng)那座小城,而是北上,去到那個有點牽掛又試圖避而不談的被稱作帝都的地方。身邊的北京姑娘說:別人口中說的帝都,在她眼里,也只是一個符號,一個叫做家鄉(xiāng)的符號。
破曉就起床,背上行囊,頭也不回地大步向前。的的確確,離開一個自己了無牽掛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勇氣和牽絆。坐上動車,與小伙伴天南海北地說笑,滿車廂播撒我們歡快的聲響。待身邊的同伴睡去,我閉上眼,心頭升起一種即將到達陌生目的地帶來的疏離感,以及一點近來歲月給我的虛幻,它們被剪輯成一場完整的蒙太奇電影。
到了!即使前1小時還是漫天的霧霾讓人壓抑,可此刻湛藍的天空將此前的失落一掃而空!生活在這樣的城市,奮斗在這樣的城市,孤獨在這樣的城市,無奈在這樣的城市,或許,也沒有多么糟糕。接站的朋友迎上來,幾句寒暄幾個擁抱,所有的不真實感都在此刻煙消云散。
擁擠的南鑼鼓巷,喧嘩躁動的人群,琳瑯滿目的小店,魅惑奢侈的露天酒吧,翻炒叫賣的小吃……行走在擁擠的人群中,夾雜在鈔票換來的物欲刺激里,說不上是滿足還是疲倦,說不清這是不是我真正期待的旅行。
疲憊地洗漱,疲憊地倒下就睡,疲憊地聽從清晨的鬧鈴,我們究竟是在放逐還是在趕路?究竟是在游走還是在奔走?眼前一黑,我知道,擁擠的地鐵、堵住動不了的公交和永遠要排隊的WC,將成為我這次短暫假期的主旋律。
三里屯soho廣場上喝星巴克曬太陽的外國人追趕著搶占沙發(fā),讓我覺得此刻他們也土得掉渣。拿著自拍神器跟蘋果巨幅logo合影的短裙姑娘們,額前的蛤蟆鏡和大草帽將她們幾欲花掉的煙熏妝襯托得無比艷俗。拎著斑斕的紙袋踩著高跟鞋走路的白領,她們的腦子里也許正盤算著該用工資的幾倍來買一件新款大衣或手袋?她們都是這座城市的心跳,而我,似乎永遠也不想試圖追趕這跳躍不齊的旋律。
后海的陽光,斜打在劃船人的臉上,映照在拍照的游人暖暖的笑意里。一條布滿了高檔餐廳的小街,玻璃櫥窗里的人觥籌交錯。他們舉著擦得透亮的高腳杯,帶著滿足感幸福感,是覺得此刻他們才是上帝的寵兒?走一走,拍一拍,我們也試圖把自己和此刻后海溫柔的花、樹、水定格在一起,卻總也找不到最合適的表情。
老字號里,圍堵著水泄不通的人群。無論菜單上標著怎樣的價碼,無論錢包里是否裝著充足的鈔票,能夠在帝都名聲最響的飯店里吃上一餐特色烤鴨,至少微博狀態(tài)里,微信朋友圈里,都會光彩得多。或許是太過焦急的等待,也或許是早已體驗過這道別人眼中垂涎已久的美味,它于我甚至變得索然無味起來。也或許我想說,“老字號”,除了不斷抬升的價格,那些真正傳承的手藝,真正秉承的配方,到底還剩下多少?勾兌得太濃的,早已是那些略帶苦澀的商業(yè)利益了。
從什剎海到后海,從擁擠的大道到靜謐的胡同,北京就是能給人這樣的感覺:從張揚到自然,從浮夸走向淡定,一切的一切,它都包容。忽然想造一組文藝的句子:在后海,我想蹲在路旁聽酒吧里沙啞女歌手低低地淺唱;在后海,我想在湖邊笑著和那只雪白的薩摩玩耍;在后海,我想舉著棉花糖在湖上靜靜漂一下午;在后海,我想拿起相機把陽光花朵配合成最絢麗的景色?墒聦嵣希抑皇嵌虝旱貫g覽,短暫地遺忘。我只是用幾小時去等一場不算滿意的老字號飯菜。我的行動,總是與我設想好的一切錯漏一拍。
這個年紀里,我們習慣著追求刺激,習慣著玩味酷炫也習慣著享用父母的錢揮金如土。我們穿nike穿NB,我們出入酒吧燒烤火鍋店,我們刷下父母半個月工資一件的衣服,卻總在缺錢的時候才打電話給他們,總為了和朋友們聚會而自以為善意地欺騙他們,我想說這里的我們或許不是我們,是他們!
永遠穿行在混亂的人群中,永遠在排無止境的長隊,永遠呼吸著汗味體味混雜的空氣,永遠無神地注視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幾乎忘記自己身處何地。這就是大城市,這就是首都,這是一個不屬于我的地方,一個對我而言沒有歸屬感的領地。忽然想起故鄉(xiāng)安康小城清涼的江風,想起永遠不會堵車的街道,想起合我口味的烹炸煎煮,想起青山綠水和我掛念的人,那里才是我的歸屬。迷離的霓虹燈下,我再次確定了自己的內心。
拖著并不輕的箱子和單反,在夜幕下告別這座不夜城,這座駐扎著太多人夢想與奮斗的城市。黑夜里的車窗外,隱隱點點的燈光也氤氳不齊。短暫的車程后到達天津,和操著流利天津話的的哥愉悅地交談,磨蹭地和他砍打的價格,聽他講老天津眼里的這座城,內心也稍稍濕潤平和起來。我想,當我講起我的家鄉(xiāng)安康那塊土地,我的眼也會在濃稠的黑夜里泛起光來。
不想坐華麗的馬車走馬觀花地繞繞,只想拖著單反和身體,把這里最溫暖的晨光和草綠色的樹葉連同明艷的花朵、古樸的老房子一起放進我的時光相片里。它們屬于此刻,屬于未來,更屬于回憶。喜歡把周圍的景物定為虛焦,在未來的年歲里,這些景注定留在記憶里,慢慢模糊。
同伴是個堅持的人,吃不慣無論奢華的西餐還是流行的日韓料理,更吃不慣pizza之類的洋玩意兒。在鬧市的街頭,來一碗飄香十里的臭豆腐,就著辣味十足的鴨架,臉上的笑意瞬間溢出。有時候,人要的生活就是可以這么簡單,無謂珍貴,無謂難得,無謂追求,只為它是屬于心靈這片領地最愜意的存在。
意式風情街,察覺不出濃重的異域風情,所有的旅游景點都是如此這般地雷同,麗江古鎮(zhèn)、鳳凰古城、亦或此刻的風情街,全是相似的紀念品,全是叫價離譜的玩物。坐在堆滿椅子的法國餐廳里,點上一餐足夠奢侈的洋餐,擺弄著手機自拍出今天新畫的眼線,自以為足夠小資足夠文青,卻忽而發(fā)覺那些背著大旅行包徒步,喝礦泉水吃全麥面包的旅者,才是真正心靈的跋涉者。當所有人都叫囂著愛旅游愛冒險的時候,有幾個人是真正在享受行走中未知風景未知朋友帶給自己的滿足感?我想拆穿我自己。
排著長隊,靜候著夜幕的降臨,能在摩天輪緩緩地升起里,俯瞰這座城市的樣子。它慵懶還是激情?它惆悵還是亢奮?當所有的景物都慢慢凝聚成一個點,我明白,就像黑夜里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的心跳,這座城市的一切,這座城市里每一個人都在怎樣地生活,我都不了解。我此時此地留下足跡,可也只是短暫地來過,并不能把這座城市真正裝進心里。
直到最后一天,直到最后一句,直到最后一眼,又要回到那個陌生卻又眷戀的島城,似夢非夢的旅程,我也即將不再擁有?墒俏抑,未來還有很久,一切想去找尋的都會在,所有的夢想都來得及去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