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蔡淼
今年夏天陪父親回到山上老屋避暑。昔日充滿歡聲笑語的院子,除了孤寡老人就是荒草連天了。歲月的洗禮讓老屋顯得更加滄桑,原本寬闊的大路被雜草鋪陳。父親一聲長嘆之后直奔往日灶屋旁的石磨。石磨還是石磨,代替我們守望著身后的這片故土。既見證了時代發(fā)展,也體味著難言的鄉(xiāng)愁。
父親年輕的時候在后山采石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兩塊橢圓形狀質地堅硬的石頭,他硬是從山下一步一步的扛回家。放在院壩里生怕別人奪了去,父親的擔心也并不是多余的。沒過幾天還真就有人打上了石頭的主意。甚至有人提出拿兩只羊來換這兩塊石頭。父親沒有答應,為這還和家里人爭吵了幾番。要知道在那個年代家里人一年也吃不上幾頓肉,更何況是兩只活羊呢!硬氣的父親請來石匠前前后后精雕細琢了近一個星期,一副精致的石磨現(xiàn)世了。父親自豪的說:“我們家終于有了石磨,再也不用低聲下氣去鄰村了,這磨用上幾代人都沒有問題。”
石磨在當時來說是個稀奇而又珍貴的物件。我們家是村里第一個擁有石磨的人,早些年村里人都要到我們家來磨個苞谷黃豆什么的。所以父親直接在灶屋旁搭了一個棚子,大家提前約好時間就可以過來推磨了。也不用上鎖,張家推完磨了就在院壩里喊一聲,李家就扛著苞谷過來。父親聽著那些喊聲感覺臉上特別有面子。
很多婦人帶著娃過來推磨,邊推磨邊哄小孩,可熱鬧了。一些年老的長者還給我們講各種傳說﹑段子﹑鬼故事。教我們唱兒歌:“推磨嘎磨,推粑粑,接嘎嘎(外婆),嘎嘎不吃伢兒的糊粑粑;炒米兒,接姨兒,姨兒不吃伢兒的糊米兒;推豆腐,接舅舅,舅舅不吃伢兒的臭豆腐。”推磨,是日常生活中最忙碌的一件事情,從早到晚一直都有人。過年的時候那更是爆滿,甚至還要“加夜班”。
父親常說做人就要像石磨一樣,慢,慢就厚實,搞的太快是要出問題的。一撮箕的苞谷往往需要推磨推上半天,要是急躁的人那絕對是干不來這活計的。小時候推磨實在推夠了,想偷個懶,就往磨眼里多塞苞谷米子,但是石磨不會和我一起偷懶,要么它加大阻力停下罷工,讓你不得不把多余的苞谷米子掏出來;要么它就囫圇吐出來,讓你不得不收起來重新返工。
后來村子里的石磨逐漸多了,我們家的石磨子也就不那么忙了。父親臉上有些黯淡,不過父親卻成了村子里的“石磨子顧問”。誰家有了問題就跑到我們家里給父親上上一根煙,然后請去修理一下。再后來鄉(xiāng)下通電之后,石磨才慢慢退出舞臺。不過我們家一直吃著石磨磨出來的包谷面。老一輩人都說石磨磨出來的要比電動機磨出來的要香,其實這更是那一代人他們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