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華
看電影
我十歲以前,的確從未看過電影,甚至也很少聽人說過。
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末,也就是我九歲那年,響應(yīng)上級號召,“我們也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閑飯”,隨家里人下鄉(xiāng),到巴山深處一個距縣城20多公里的村莊安家落戶。那時我已上小學(xué)三年級,讀書的學(xué)校地名叫玉皇廟,玉皇廟旁邊有一座戲樓,據(jù)傳建于明代,離地約1.5米,樓上前后隔開,前臺約20平方米用木板鋪面,算是舞臺,后邊隔成兩間,是男女演員更衣間。房頂共有6角,拱斗飛檐很是別致。說起來很慚愧,就是這座舊戲樓,使我第一次認識了電影。1972年秋天的一個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坐在煤油燈下吃洋芋拌湯,墻上有線廣播突然響了起來,先唱一曲《大海航行靠舵手》,然后就是大隊長沙啞的聲音:“全體社員同志們,為了慶祝秋糧大豐收,大隊專門從公社請來了電影隊,明晚在玉皇廟小學(xué)放映電影,請社員同志們前去觀看。”哇!有電影看了,我興奮得一夜未睡著。第二天放學(xué)后,我家都未回,讓同學(xué)給家里捎信給我把飯捎到學(xué)校,我從下午4時一直等到7時,電影隊的兩個同志終于來了,搬桌子,拉電線,掛銀幕,抬發(fā)電機,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么新鮮。電影晚8時開始,先由大隊干部講話,講話完后放映京劇樣板戲《智取武虎山》和《紅色娘子軍》,這一晚,我比過大年還高興。
后來,我就與電影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只要打聽到公社或哪個大隊放電影,晚上就約上伙伴,打上火把,再遠也要趕去。盡管那些年放映的電影很單調(diào),但我一遍一遍地看,百看不厭,經(jīng)常是晚上趕幾十里路去看電影,回家時已是凌晨,正好睡一會趕去上學(xué)。后來,到縣城上高中,適逢襄渝鐵路建設(shè),4909部隊幾乎每周都放電影,我過足了電影癮。《難忘的戰(zhàn)斗》《南征北戰(zhàn)》《地道戰(zhàn)》等一大批戰(zhàn)斗故事片就是在那個時期看到的。
七十年代末,我隨家回到了縣城太極島,看電影就方便多了,縣城有影劇院,坐在里面又寬敞又舒服,請朋友,談戀愛都是去看場電影。那時候看電影成了一種時尚、一種時髦。
后來,電視也走進了千家萬戶,先是黑白,后是彩色,先是小的,后是大的,先是純平的,后是數(shù)字的。幾十個頻道的電視節(jié)目任你挑,由你選,足不出戶便知天下大事。加上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人們的閑暇時間越來越少,電影被明顯的冷落了。昔日影劇院門口車水馬龍、人潮涌動的情景今日已經(jīng)不再,但電影已深植我心,揮之不去。
馬年仲秋,我下鄉(xiāng)再經(jīng)過木場小學(xué),但見昔日的玉皇廟戲樓已破敗不堪,回想起當(dāng)年的往事,心頭不禁掠過一絲淡淡的悲涼。
皮鞋的故事
時下,人們穿皮鞋就像四川人吃火鍋、安康人吃酸菜一樣普通,可是在上個世紀(jì)七十年代,穿皮鞋對小縣城的人們來說,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1975年初夏,我正在旬陽中學(xué)讀高一。那時,我家已于6年前遷移到漢江南岸一個距縣城約20公里的大隊居住,母親過早病逝,年邁的父親帶著我們兄弟四人,生活極度困難。好在村子里樹木很多,我求學(xué)的費用就是來源于每周背些木柴到縣城賣掉來維持。記得是在放暑假的前一天,同學(xué)宏安對我說,他在縣水電局攬到了一筆砸石炭的活,每砸100斤給0.15元,問我干不干?我說干,就這樣定了下來。在那個暑假,我和宏安頂著烈日,砸了20多天石炭,手上都磨出了血,曬成一對“黑人”。結(jié)賬時,每人分到17.5元。一高興,我們就去街上逛,每個人花5.5元買了一雙黃色的翻毛皮鞋,乖乖,當(dāng)我穿著新皮鞋回到家時,一家人都愣了,二哥說,老三這次發(fā)財了,一次掙了十幾塊錢呢。大嫂說,老三是我們家第一個穿皮鞋的,恐怕也是全大隊第一個呢。作為一名15歲的有“志”青年,我當(dāng)時自豪的心情可想而知。
此后,我愈加珍惜和善待這雙皮鞋,平時雨天都舍不得穿,只是逢年過節(jié)走親戚才穿上它,后來腳長的穿不上了,直到1980年才狠心送了人。
后來就是眾所周知的原因,國家富強了,人民富裕了,市場也空前繁榮了。款式新穎的服飾把女孩打扮的彩蝶一般,品牌服裝使男士穿出了精氣神,更不說各種名牌皮鞋了,F(xiàn)在,我家的鞋架子擺上了各種品牌的男女皮鞋,皮鞋雖然檔次高了,數(shù)量多了,但我卻再也找不回當(dāng)年第一次穿皮鞋時的那種新鮮和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