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濤
山深蘊古木,地闊生名樹。氣候適宜的嵐皋植被繁茂,孕育了種類繁多、形態(tài)各異的古樹名木,它們覽盡流年風云,它們靜閱人世滄桑。一棵古樹,便是一截歷史斷面的詮釋。一株名木,即是一段時光的文化載錄。一群嘉林,就是一冊自然環(huán)境、人文進程的典籍。一地古樹名木,便是嵐皋生態(tài)旅游大縣十分珍貴的生態(tài)、人文旅游資源了。
矗立在嵐皋山山水水之間的古樹名木,是嵐皋林木資源中的活化石,也是前人遺傳下的活文物,它們綠色的靈魂已經(jīng)根植進了地方歷史文化的沃土之中。散文大家梁衡寫過很多古樹,他認為,樹木是與語言文字、文物并行的人類的第三部史書,跟前兩種不一樣,樹是有生命的,所以更有價值。
地球上現(xiàn)存的生物個體中,古樹的壽命是最長的。隋朝崛起的銀杏樹屹立在孟石嶺鎮(zhèn)木馬河畔,歷經(jīng)一千四百年的風雨際會,吸引了無數(shù)前人聚樹繁衍生息,樹果養(yǎng)育了名滿清廷的畫家甘棠,樹下散存的清初葉仁安夫婦七律墓詩點校了州府廳縣地域疆界的演繹。銀杏樹樹身粗大,留傳下了“八摟九拃一村姑”的美麗傳說。說是慈禧太后老佛爺在世的時候,一位趕考秀才路過此地到樹下躲雨,見樹奇粗,有心想量一下,便摟抱了八摟。摟動時發(fā)現(xiàn)樹后站著個大姑娘也在躲雨,不好再摟,只好收臂改用手量,量了九拃到姑娘身邊。雨停秀才趕路,遇到同道人閑諞,說木馬河邊的銀杏樹摟了八摟拃了九拃還剩有一個姑娘站立的寬度。這話后來被傳回到木馬河,“八摟九拃一姑娘”就成了這古樹粗大的形象說法了。
唐朝開始萌芽,根扎南宮山鎮(zhèn)桂花村的鐵堅油杉,攜著粗碩大氣的盛唐氣象,呼喚來同時代詩圣杜甫的后裔,躬耕下了一坡千層梯田的田園盛景,開創(chuàng)下花鯉古墟,首開私塾先河,倡辦下文儒仁厚的忠義講所,書寫下漁、樵、耕、讀、琴、棋、書、畫華美組章,鐫鏤下載歌華夏的家規(guī)乘訓。
一河森森的古柳和它們的子孫,伴著四季河清澈的溪流從大宋的時光深處走來,藏在樹癭青苔里的,有著楊家將將士手持柳枝拄路遺留成林的傳奇,有著楊六郎和楊宗保夜邂遇子坪的傳說,沿襲下了楊六郎涉水的楊公渡、屯軍的六郎寨、駐兵的營盤梁、傷兵養(yǎng)傷后再不愿離去衍生至今的楊家院子的舊式地名。
在嵐皋縣龍板營村生著一棵八百年的銀杏樹,村里的住家都姓劉,全村人視這樹為祖樹。兩百八十多年前清乾隆二年,他們老祖先一家三口從四川宣漢縣柏樹鎮(zhèn)打柴坡逃難經(jīng)過這里,見到了一片長滿了燈草的荒野地,繁茂的青草中央便長著這棵已經(jīng)很大了的銀杏樹。老祖先撥開草叢見到了肥膏的土地,便停下沒有目的的腳步,依樹為家在這里墾荒植田了。白天勞作,夜晚為躲避蛇蟲野獸的侵害便睡在樹杈間的用木板、樹條、葛藤搭建的木棚里。后來慢慢有了家業(yè),人丁多了,膽子壯了,才在樹旁邊建了土房子住。老祖先最先來這時沒有地名,因一家老小住在樹上木板房里,便有了樓板營的地名,天長日久,又演變下了龍板營的村名,也演化下了廣為流傳的紅香米進貢慈禧太后的民間故事。
古樹看著人類改朝換代,一代代地傳承下來,把故事記載在它的年輪上。散生在全縣各地的古樹名木,或佇立在河畔,或挺拔于古寺,或相伴著村舍屋檐,走遍嵐皋大地,便能看見它們峭立的身姿。南宮山上,有著神仙附身以詩言志的鐵橡樹;南宮山下,生著樹形惹目入選了“中國最美古樹”的七葉樹?ㄕ聟采喝赫湎〉募t豆杉,叩聞過寨上寨下太平天國農(nóng)民起義軍的炮聲;桂山寨上挺起著根根紅豆樹,也許紅色的豆粒串起曾做過白蓮教女首領齊二寡婦的飾物。桂花村的桂花芬芳了幾個世紀人們的心脾,黏潤下了香噴噴的村名。滿山遍野的古茶樹青蔥了數(shù)百年茶園村的山野,也盎然地為后人們留下了滿懷的茶香。四季河畔遍布著鴿形花兒的珙桐,搖曳在春風中的花翅追述著一千萬年前第四季冰川時期的過去?h城嵐河岸邊、廊橋頭側(cè)的楓楊,日日被人禮膜叩拜,摩挲著絮語敬言,也守望著蓮花古渡過往人的昨昔。四郎廟前有青岡樹斜展,龍安寨上有松樹獨居,響水溝邊有老蔭茶樹峙立,亂石溝畔有黃連木群起……古樸的它們以悠長的歷史,蒼拙的形態(tài),偉岸的軀體,點綴了嵐皋的山水,展擴了綿深的空間,縮短了世象時間,凸顯了歷史符號,鉤沉了不逝記憶。
一棵棵古樹,都有著自己的名木特性,都有著自然形態(tài)的審美特質(zhì),都依附著樹身及周邊景致上蘊藉的宗教文化、神話、傳說、名人軼事、重要事件、歷史典籍等文化內(nèi)涵,勾連著人文信息,豐富著文化內(nèi)涵。
古往今來,詩為樹吟,樹為詩傳!对娊(jīng)》之中“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莊子筆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年為春,八千年為秋,此大年也”。講不完的傳說故事,閱不盡的典籍美文,昭示了樹木文化的綿長與深邃。
一棵棵古樹蘊涵著美麗的故事,一株株名木典藏著雅致的文字。走進嵐皋,你便可以看到,這片土地上的有著生命力的嘉木,差不多都有著自已的傳說和人們的企盼。大自然造化了古樹名木,也寄托了先人們的藝術理念。它們都有著各自各異的故事,卻異曲同工地演繹著先民們寄寓的某種精神。樹木是故事的主人,故事是樹木的翅膀。樹木因文字而律動,文字因樹木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