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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站牌與“洗臉”工
2019-03-01  來源:

■ 李茂詢Z3F安康新聞網(wǎng)

像一襲隨風(fēng)飄然的云彩,一位著紅衣騎褐色摩托的女子,從南邊街中盈盈而至,停在安康鼓樓街南向公交站牌之下。女子原來甚為模糊的模樣,現(xiàn)在完全清晰。Z3F安康新聞網(wǎng)

紅衣腰身緊束,顯得上身微凸,軟軟的棉織填充物有些蓬松;袖口亦是緊口,手指因紅衣的光彩相襯,竟然沒了風(fēng)霜的浸漬而有些白皙——不知道在這雪花飛舞的天氣里,她為什么沒戴手套。一頭齊肩短發(fā)使她的容長臉型更加頎長。她下車支車,稍稍站定,拍拍身上的雪花。呃,原是一位30多歲身量不錯(cuò)的女子。頎長的雙腿,腿上緊裹的保暖黑褲,一切都顯露出干練的樣子。尤其一雙新鞋,黑綁白底,輕盈棉軟,十分惹眼。瞬間,女子從車上取下一把長把掃帚,走向公交站牌。Z3F安康新聞網(wǎng)

掃帚像一件漂亮的工藝品。把干粉紅光潔,掃須嫩綠密實(shí),顯見是一塑料制品。拿在女子的手中,恰似一位舞者的道具。當(dāng)這樣的掃帚輕觸公交站牌上的玻璃時(shí),讓人感到幾乎是一種溫暖地?fù)崦?span style="display:none">Z3F安康新聞網(wǎng)

這是2018年12月7日上午的情景。這天恰逢“大雪”節(jié)令,自然界的必然,與自然天氣的偶然相遇,秦嶺未能阻擋節(jié)令的腳步,安康的天空被凍云遮蔽,雪片從凍云的縫隙中扯出風(fēng)兒飄飄飛落,雖無大如席片的暴然景象,卻也使人感到雪中的寧靜。而眼前女子的舉動,又讓人頓感美麗。Z3F安康新聞網(wǎng)

但凡開通公交線路的城市,無論其大小都有公交站牌的展示,并竭力與城市的風(fēng)情風(fēng)俗相諧,成為城市中的公眾符號。安康的公交站牌,簡潔、大方、又不乏秀氣,顏值當(dāng)在甲級。如果將其比作安康女子,則額上明凈,額下明媚。明凈處玻璃晶亮,纖塵無染;明媚處線路軒然,文字顯亮。即使老花、近視,也識得站名,知其去向。而下頦則以秀麗畫面裝點(diǎn),亞似美女的飾物。譬如鼓樓街這塊公交站牌,額下站名只須稍作仰視,而下頦是一雙目晶明注視的嬰孩,嬰孩齊唇手持“XX婦產(chǎn)醫(yī)院”幾個(gè)紅底白字。端詳站牌,給人以端莊沉穩(wěn)的喜感。Z3F安康新聞網(wǎng)

紅衣女子手持掃帚,首先輕觸南邊一面。從左向右依次下行,直至站牌頦下,接著又從上向下,順次而為。我努力諦聽,微微的沙沙之聲,轉(zhuǎn)瞬即被風(fēng)雪帶走。女子的動作似緩卻快,是以輕柔張顯她的輕捷,大約兩三分鐘,她便轉(zhuǎn)到站牌的北邊。Z3F安康新聞網(wǎng)

站牌的北邊,頦下卻貼了兩張巴掌大的白紙廣告,而且濺落了三五處泥點(diǎn)。那泥點(diǎn)似乎是從遠(yuǎn)處飛來,呈現(xiàn)出強(qiáng)烈的輻射狀態(tài),細(xì)細(xì)的泥線直達(dá)邊框。女子刷畢,即摳撕廣告,唯留邊角殘紙緊貼其上,幾處泥點(diǎn)變成了模糊的泥痕。我正想站牌“臉”上的污漬如何得除,女子已從備用箱里掣出一把雪白噴壺,輕輕搖搖,一種霧狀的液體直指污漬,殺得污漬四處潰逃。緊接攥緊了條褐色毛巾,將污漬紙屑一并收凈,抖抖,又擦兩遍,頓時(shí),站牌光鮮得就如新制。Z3F安康新聞網(wǎng)

我道:“請問小妹,給站牌‘洗臉’多時(shí)一次?”Z3F安康新聞網(wǎng)

女子一疑:“洗臉?”隨即悟道,“您老可真有意思,本是清掃,卻稱‘洗臉’,這倒是第一次聽說。”Z3F安康新聞網(wǎng)

“你不覺得稱為‘洗臉’更有意思?”Z3F安康新聞網(wǎng)

“那是。這么稱呼,每個(gè)公交站牌都是我的孩子了。”女子又慚愧起來,“安康全城操此業(yè)者,僅只兩人,以漢江為界,江南一片是我,江北一片是那小王。幾百處站牌,連帶站牌一起的廣告牌,每處10到20分鐘,中途的走路、吃飯、照看孩子和家人,一天10個(gè)小時(shí),您老算算,這站牌的‘洗臉’機(jī)會,幾時(shí)輪得一次?”Z3F安康新聞網(wǎng)

我開始盤算。以江南一片的公交站牌的分布判斷,城東遠(yuǎn)至城郊30余里的縣河35路公交站牌,西到20余里的安康水電總廠3路公交站牌,每處半月‘洗臉’一次,便是快速。我對女子頓生敬意。一座50多萬人口的城市,操此工作的僅僅二人,夠稀缺、夠罕有的了?墒撬齻儾⒉灰虼“著名”,更沒成為這座城市的“公眾人物”。她們的名字和形象,只在家人和親戚朋友中打轉(zhuǎn),當(dāng)然,還有與她們工作相關(guān)的幾位人們。“物以稀為貴”在她這里,予以了徹底的顛覆。Z3F安康新聞網(wǎng)

這是什么原因呢?我對公交站牌做了最直接的分析。公交站牌在三線城市的出現(xiàn),還是改革開放后最近幾年的事情。在此,人們對市內(nèi)出行工具的選擇,已經(jīng)有了幾種分流:社會中的上流人物,有自己的駕座與司機(jī),中產(chǎn)階層有自己的私乘小車,年輕一族則倚重摩托輕騎,某些中年男女因健康自塑之需,則對步行進(jìn)行了原始恢復(fù)。此外,還有數(shù)量可觀的出租汽車。享受公交恩惠的群體,就是不說也都明白的那些民眾,其中的老人和孩子(學(xué)生),包括少數(shù)上班族、城郊人員和外來人員,又有誰關(guān)注過公交站牌的“臉面”?遑論給站牌“洗臉”的工人。Z3F安康新聞網(wǎng)

我敢肯定,紅衣女子壓根兒就沒想過“出名”的事兒。她自覺認(rèn)為自己是城市中的塵埃,給公交站牌“洗臉”,只是她藉此謀生的一種工作。她必須毫不懈怠將其做好,才對得起那份報(bào)酬。她的家人,也會這樣地予以鼓勵和支持,當(dāng)然,還有生活與安全方面的囑托。Z3F安康新聞網(wǎng)

眼見她十分敏捷地收拾工具,準(zhǔn)備離開,可是我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問題還沒有答案。譬如她屬哪個(gè)系統(tǒng)的工人?她住在哪個(gè)地方?她的家庭又有哪些成員?她的丈夫又在做什么工作……然而她已跨上了摩托,我追著背影問道:“請問尊姓大名?”紅衣女子松了油門,回頭一笑:“我知道您為了看我給站牌‘洗臉’,已經(jīng)誤了兩趟班車。我免貴姓楊,不值得您這樣關(guān)心。”Z3F安康新聞網(wǎng)

說罷,小楊向北馳去。Z3F安康新聞網(wǎng)

我注視著她的背影,漸遠(yuǎn)漸小,成了一個(gè)移動的紅點(diǎn),向東大街一拐,沒了。Z3F安康新聞網(wǎng)

從長相衡量,小楊可能不算靚麗之列,過于頎長的臉型顯得有些黝黑,可是她快樂的聲氣和滿面的笑容,還有那干凈利落的“洗臉”功夫,卻留下難以抹去的印象:恬然、美麗,“洗臉”的動作如舞者表演。Z3F安康新聞網(wǎng)

呃,怕是難以再次相遇了。Z3F安康新聞網(wǎng)

(責(zé)編:劉峻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