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新成
一盤盤香味十足的雞鴨魚肉"硬菜”輪番擺上餐桌,客人動筷子吃的不多,主人隨后上了幾道炒南瓜藤、灰旱菜、嫩刺尖、枸杞芽、崖耳子等野菜卻受到十分歡迎,一會兒盤子里的綠色菜就吃得一干二凈了,還邊吃邊議論,常吃這些無污染的山野菜對身體大有益處。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困難時期,糧食短缺,國家提倡“瓜菜代”,而家家戶戶都是三四個娃娃,娃娃吃漲飯,成天喊肚子餓。在我的故鄉(xiāng)池河鄉(xiāng)村,紅苕、玉米、洋芋、南瓜等變成了主食。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才能吃一頓大米飯或面條蒸饃,幾個月能吃上一回蘿卜豬肉餡兒餃子的家庭就讓人眼氣得不得了。居民每月由糧站供糧24斤,但大米面粉僅有10%,一人一個月供給菜籽油4兩。我記得有一次家里吃餃子,小妹妹不小心把剛出鍋的餃子掉在了地上,卻被母親撿起來用清水沖了沖就一口吃了。
我的童年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剛上小學,家里人多糧少。每到春天,儲存的紅苕玉米吃光了,四娣妹常常忍饑挨餓。這時山坡的野菜就成了糊口的好東西,所以,我們每年就盼望著溫暖的春天快來到,好去挖野菜充饑。
村子不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巒。每到春天,荒郊野外的田埂山地里就長滿了名目繁多的野菜,蒲公英、灰旱菜、馬齒莧、枸杞芽、山蘑菇……我們放學以后,拎起籃子,拿著小鏟,到荒郊野外的路邊、山坡上田野里尋覓野菜。馬齒莧生長在荒山地頭,東一片西一簇的。蒲公英出土比較早,早早地就開出了嫩黃色的花朵,要連禾帶褐根一起挖。枸杞綠綠的嫩芽頭長得比較晚。幾場春雨過后,土壤濕潤,小水溝荒坡旁,黑黑的地耳長出來一蓬蓬的。小野蒜生長在荒草叢中,它頭似蒜,氣味卻接近蔥,根和葉子都可以吃,挖它比較費勁,它根扎得深,頭越粗的越不好挖,有的時候挖出大個的,我們高興得手舞足蹈。到了漫山紅遍的秋季,山韭菜開出了素白色的花朵,人們就采摘韭菜花,山韭菜比韭菜小,但山韭花的香味比韭花濃郁得多。我最怕去采摘山花椒葉,弄不好扎一手的小黑刺,手指要腫痛好幾天。最刺激的是爬上高高的山巖尋找崖耳。一場大雨過后,山石縫隙中長滿了黑壓壓的一片崖耳,我們慢慢攀著樹枝或粗葛藤到山崖采摘,運氣好一上午就采摘一大竹籃子。但父母最擔心我們采崖耳,害怕爬山時摔傷,因為時常有采崖耳被摔傷腰腿甚至摔死的傳聞。
隨著春天氣溫越來越高,樹上的葉子花也不甘寂寞地登場了。柳芽、槐花、榆錢、香椿芽……這剛剛長出的嫩芽和開出的花兒都是餐桌上的美味。如香椿,葉芽紅潤,梗肥質嫩,味香而濃郁,清爽可口,堪稱野味之美,惹得人常常攀登折采。鄉(xiāng)村到處是一片片茂盛的槐樹,我們用帶鐵鉤的竹竿把槐花一嘟嚕一嘟嚕地鉤下來,帶回家,母親仔仔細細地一朵朵擇好,洗干凈,攪拌上玉米面和白面,稍微放點油鹽,放在鍋里蒸,香噴噴的氣味就充斥到屋子的每個角落。
野菜的吃法多樣,做法相對簡單些。烹調方法有煮炒煎,調味品也就是油鹽蔥蒜姜。后來,日子好了,勤勞手巧的母親將野菜洗干凈,用滾開水焯過,瀝干后切碎涼拌,滴幾許香油,中看又好吃。有崖耳菜湯、莧菜雞蛋湯、地皮雞蛋湯、槐花清湯、蘑菇湯等。也經(jīng)常做饃饃餅子吃,有槐花饃餅、馬齒莧饃餅、小蒜饃餅等,并常送給隔壁鄰居嘗嘗鮮。
隨著改革開放帶來的社會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人民的生活水平猶如芝麻開花一樣節(jié)節(jié)高,糧食連年豐收,新鮮蔬菜四季不斷,市場里的商品琳瑯滿目,千家萬戶一日三餐變著花樣做白米細面吃,一年四季,按著喜好烹飪時令鮮菜,肉雞魚蛋等幾乎隔頓不隔天地吃,幾乎天天像過年一樣,吃久了就膩了,山珍海味也不香不稀罕了。許多家庭的餐桌上已為油水過多所累,"三高”肥胖癥增多,人們不得不對自己所吃的東西開始進行科學選擇了。到市場買肉時要瘦的多,一日三餐不再是大肉大雞的,蒸紅苕、南瓜粥、洋芋搭米飯,玉米糝、面粉拌湯、粗糧花卷等變著花樣搭配著吃,漫山遍野的野菜也成了人們口中的時鮮美味。有時客人來了就請到酒店就餐,主人好客、厚道又好面子,"硬菜"雞鴨魚肉點滿一桌,結果也剩得多,素菜卻都吃完了,主人怕浪費把剩下"硬菜"打包回家想二頓熱熱再吃,結果熱了幾次,還是沒人吃,最后只好倒掉了。
匆匆歲月,那個"瓜菜代”貧困時代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那時吃野菜是填飽肚子的代名詞。而如今,人們吃它卻是吃膩了魚肉海鮮,想換換口味,調節(jié)生活,健身減肥。我與不少那個年代的人一樣,是想再感受一下那個時代,品味那野菜獨特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