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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蟹肥
2019-07-18  來源:本站原創(chuàng)

□ 劉云2VY安康新聞網(wǎng)

陜南巴山的川道子,是水暖地界。所以多水田,長水米、蓮藕、荸薺,長飯米,也長酒米。長酒米的地方,田多,生活講究。酒米是做米酒、糯團(tuán)子吃的,供過節(jié)、人客打發(fā)。多田的地方,多水,水田皆傍河,或河溪從半山落下,水田從山腳向山上繞,水有多高,田就有多高,田去接水,水來迎田;山上的水田,是一層層的梯,幫助稻米、蓮蓬與山比高。川壩子里的田,是鏡面,敞給太陽讀,敞給雨露讀。想想,清水泡的,大太陽曬的,雨露滋潤的,那樣的生活何等地高級了。2VY安康新聞網(wǎng)

草蟹長在河岸的草棵棵里,它們無拘無束,吃著清水滋養(yǎng)著的草,草棵子間的微生物。我們?nèi)庋劭床坏降氖澜,草蟹能看見,它們突出的、尖尖的一對小黑嘴兒的眼,看見食物的游塵在水間浮,在草棵里穿行,那些簡單的生命體,是草蟹的美味。2VY安康新聞網(wǎng)

草蟹長在青山綠水間的水田里,河畔里,整個夏天直到秋初,草蟹都是在有水的地方瘋長。在清水的河里,夏天能看見它們斜著身子,在水間,在草棵子間,劃著水中的波,吐著細(xì)小的水泡兒,尋找著它的食物。其實,那樣的季節(jié)一如我們?nèi),很容易找到入口的東西,一把葉子,一盤藤子,一抓水草,都可以與珍貴的糧食一起,經(jīng)火,經(jīng)油,化作美食。草蟹,基本在一生的過程中,以食肉為主,如果沒有疑問,那些懸浮的微小的生物,當(dāng)然是以肉食的形態(tài)進(jìn)入草蟹的食譜的。一個雨后天晴的午后,在淺水里,可以看到草蟹在半懸浮的狀態(tài)下享用一只小蝦,或是一只小白花子魚,樣子有些像是太空用餐,那些蝦、魚,基本上還是處在幼年時期,它們被雨擊傷了,或被河里的渾水嗆暈了。2VY安康新聞網(wǎng)

草蟹在一些時節(jié),會食用水灣里那些一生都長在水中的水草。它們食用水草的嫩尖兒,或水草身上的絨毛,以及某些水草身上瘤生的小刺節(jié)兒。這樣的時節(jié),當(dāng)是在春天和暖之時,或夏天植物飽含水份、浸透陽光之時。余下的時節(jié)很難發(fā)現(xiàn)草蟹對植物類食品感興趣。在水界,我看到的草蟹們,生活優(yōu)裕,富有蛋白,自由成長。2VY安康新聞網(wǎng)

時至今日,我故鄉(xiāng)的農(nóng)業(yè)仍然蓬勃,整個春夏秋地里都長著能吃的稼禾、菜蔬。勞動的人們,把汗水灑在田地上、園子里,心思也就灑在泥巴里了,他們不讓土地空閑著,種出一年四季的念想。他們覺得這樣才叫活著,日子才旺相。印象最突出的水田,比如秋山腳下八角廟一河兩岸一千多畝的水田,春天小麥、洋芋蓬勃,夏天水稻、蓮藕深綠,秋天白菜、小水紅蘿卜水靈。在靠近河岸和山洼的一些泥腳深厚、從而駐 水也深的明清老田,以種植酒谷即糯稻為主,這樣深水的田也引進(jìn)了稻田養(yǎng)魚。從縣魚種場運(yùn)來的小白翅子、小草魚、小花蓮們,以及小鱔魚們,與水稻一起生長。草蟹從河里,經(jīng)堰水,進(jìn)入水田,進(jìn)入它們宏大的漁場,它們似乎比田里的魚生長更歡,原因很簡單:食物比河里更加豐富。2VY安康新聞網(wǎng)

稻田的魚,就叫稻花魚。它們吃稻田里的浮生物,吃水草,高級的是,它們吃風(fēng)吹過后落在水面上的稻花。魚們進(jìn)餐不叫吃,叫喋,透著暢意。我時常在水田邊看魚如何進(jìn)食,一早一晚,是魚們講究的主餐,游動快速而歡暢,在人眼看不清的瞬間,魚已然將鮮美的食物喋進(jìn)口中。有些魚十分夸張,呑下食物后竟然也如我們?nèi)艘话悻F(xiàn)出咀嚼相,小小的魚尾配合著拍打出細(xì)小的水花兒,像我們?nèi)顺燥柫擞檬峙拇蚨瞧ぁ?span style="display:none">2VY安康新聞網(wǎng)

一寸多長的小魚秧子,與稻子的生長周期相當(dāng),稻子收割時,魚也正好長到五寸多長,鄉(xiāng)下話叫一拃長。新米,嫩魚,做活的人,每到此季盡可以享用魚米大味,米香與魚鮮,透著生活難得的暢意。我也曾有幸享用過,新米不用說了,稻花魚的香濃至今不忘,世上再美的魚,應(yīng)當(dāng)都是不及食用稻花長大的魚罷:它們與糧食伴生,有糧食的清香與品德,肉質(zhì)鮮美而可以大口咀嚼!2VY安康新聞網(wǎng)

清水與農(nóng)家肥合作成全了新的糧食,它們的余興成全了魚與草蟹。秋天,八角廟的大水田壩子在收獲稻米的同時,也收獲了成擔(dān)成簍的稻花魚,順帶也收獲了草蟹。水田里的草蟹來自河流與山溪,卻比河里的蟹長得更加圓大、肥碩。在老泥深厚的田里,拳頭大小的草蟹極易得見,它們顏色發(fā)黑,一如老泥,在日光下發(fā)亮,顯見得生命力旺盛。2VY安康新聞網(wǎng)

我喜食草蟹,得益于早年我父親的嘴饞,他在秋天會帶我們兄妹下到河里去,或到水田里去,捉草蟹:幾乎不能說是捉,而是撿,是拾,太多了,我們可以從容挑撿。拳頭大小的草蟹,在我們家的油鍋里,變身金黃,經(jīng)我父親手烹的草蟹,蟹黃、蟹肉與蟹的手腳都可以清脆入口。另一種吃法是用麥面裹著油炸,炸透了,成整地吃,如食肉餅。2VY安康新聞網(wǎng)

草蟹以青黑為最佳,其腹生絨毛者為最優(yōu)。父親說,草蟹吃圓不吃尖,腹圓者為雌,尖者為雄,八月吃雄,九月吃雌。吃時以姜汁、蒜泥、小磨香油、芫荽佐之,這是鄉(xiāng)下很講究的吃法。我少年時代在巴山深處秋山腳下的八角廟生活時,夏天與小伙伴們下河泡澡,間或也捉一只草蟹戲玩,取其手腳嚼吃,鄉(xiāng)下有一說法,小兒宜食蟹腳,長力氣,能走長力。2VY安康新聞網(wǎng)

這些年吃厭了遠(yuǎn)道而來的大閘蟹,每每想起巴山鄉(xiāng)間的草蟹,與大閘蟹不輸。在城市生活累了,總會找機(jī)會回到鄉(xiāng)間去,看清水在河里流著,水草隨性地在有水的地方長著;夏天的田里魚稻伴生,也能看到草蟹成建制地巡游它的漁場,便想起秋山紅、金風(fēng)爽之類的詞句:草蟹肥了,可以大解鄉(xiāng)愁之饞了!2VY安康新聞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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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編: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