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皋四季入口(劉文西)
四季鎮(zhèn)竹園村(劉文西)
■ 謝承海
2019年7月7日下午,突然看到劉文西先生仙逝的消息,那一刻,我把車停在路邊,打開回憶。陣雨沙沙掠過,凝望之間,青山、綠水為之凝重。
2017年3月30日,劉文西先生在嵐皋的采風(fēng)行程是四季河。四季河兩岸的山桃花灼灼開放,零星的油菜花非常耀眼。春雨如約而至,山河為之滋潤。我很早就來到先生下榻的南宮山大酒店,和幾位朋友一起陪同先生用早餐。
早餐按照先生的習(xí)慣,照例是幾個饅頭、一小碗稀飯、一小碟腐乳和咸菜。熟悉先生的人反復(fù)提醒說,先生生活極其節(jié)儉,飯菜要簡單,也反對別人浪費,不然先生會生氣的。果然,餐桌上先生反復(fù)叮囑:食物要少取,多了吃不了就浪費了,不尊重糧食是可恥的。
先生知道我是來接他前往四季的。他一邊喝著白粥,一邊慈祥地說:藝術(shù)必須尊重人民、尊重生活,不尊重人民、不尊重生活的,都是王八蛋。他又說:“毛主席一輩子都是尊重人民的。”
語氣平和而威嚴(yán)。
稍微熟悉現(xiàn)代美術(shù)的,應(yīng)該都知道劉文西,都知道黃土畫派。但大多數(shù)都不知道的,劉文西先生還是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第五套人民幣上毛主席像的創(chuàng)作者。
真的是,全世界都拿著先生的畫,卻不一定知道作者。
已經(jīng)84歲高齡的劉文西老師,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起坐、行走、上車、下車,緩慢而謹(jǐn)慎。聽工作人員介紹說,先生在嵐皋的行程安排得很緊,幾乎是每天早上7點到晚上10點多,中途不休息,有時候連午飯都是在車上,煮一點面條就夠了。
車走到四季鎮(zhèn)入口的當(dāng)兒,雨特別大,山溪嘩嘩成瀑,從懸崖上一瀉而下,如同白練。先生眼睛一亮,立即招呼停車。隔著玻璃對著窗外作畫,我們都不出聲。不一會兒,一副彩筆速寫就出來了。
也許是先生年紀(jì)大了,偏瘦的手指已經(jīng)嚴(yán)重變形,勉強握住畫筆,在A4大的畫紙上來回皴擦涂抹,那一刻,山川寧靜,只剩先生的筆在紙上游走的聲音。
這樣走走停停,沿著清幽的四季河。小橋流水,田林掩映之間的瓦房小院,桃花粉紅菜花金黃點綴其間,先生也忍不住駐車欣賞:風(fēng)景很好,風(fēng)景很好,風(fēng)景很好。先生畫了好幾張畫。一邊畫畫,一邊向我們道:“必須要忠于生活,不能亂畫。生活怎么樣,就要怎么樣畫”。一絲不茍。每畫完一張,都要仔細的詢問當(dāng)?shù)氐牡孛,認(rèn)真的題寫作畫的款識,其中有一張是“麥溪”,四季鎮(zhèn)曾經(jīng)的老地名。
車經(jīng)過楊家院子的時候,雨越發(fā)得大了,加之那時正值楊家院子旅游村道改造,先生只能隔著四季河的一排麻柳古樹,停車聽我們在車?yán)锖唵蔚慕榻B。沒成想這一次機緣,竟成為永別,未能請到先生進村一觀,成為無法彌補的遺憾!
時已過午,我們進到路邊的一戶農(nóng)家,請主人家燒了幾道家常小菜。先生連日奔波,卻興致高漲,不見疲色。簡簡單單的農(nóng)家飯菜,先生連連夸贊:“這兒的飯很好吃”。工作人員說,這餐飯是幾日來先生吃的最好的一餐了。
簡單的一上午,陽春三月,劉文西來到四季鎮(zhèn)采風(fēng)。那日午后,先生就返程了。不久,謝熒先生轉(zhuǎn)給我一個畫冊,是先生在嵐皋寫生的作品集,以“嵐皋”為名,清新明凈,令人過目不忘,其中就有幾張在四季的。
看得出,先生對嵐皋的偏愛。
后來,我經(jīng)常從“黃土畫派”的微信公眾號上了解、關(guān)注先生,看到先生耄耋之年,腳步不停,奔走不怠,作畫不止,莫名感動。生命的意義,不過如此!
幾次聽說先生身體有恙,甚至危及生命。不想噩耗突來,令人悲痛不及。
先生一生布衣小帽。在四季的短短半日,他樸實的話語,對生活簡單樸素的堅守,對藝術(shù)、對生活、對人民無限的熱愛和追求,真正“用一生在踐行的人民藝術(shù)觀”,晚年“和生命在賽跑”的精神,令人動容,非“偉大”可以加冕,令人久難忘懷。
劉文西走了,他帶走了一個時代;他就是一個時代!先生,走好!(注:劉文西寫生作品拍自《嵐皋》畫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