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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城市
2019-08-28  來源:本站原創(chuàng)

□ 馬亞娟iWs安康新聞網(wǎng)

父親進(jìn)城住了。iWs安康新聞網(wǎng)

每次打電話問他干啥?父親都說:“轉(zhuǎn)一轉(zhuǎn),沒事。”問得緊了,他有點(diǎn)不耐煩:“能干啥么!”iWs安康新聞網(wǎng)

母親跳廣場舞,父親在一旁看,看著看著就笑了,小聲給我說:“吃太多,消化不了。”這話可能是說自己,也可能是說跳舞的母親,說得有心無心,沒有態(tài)度。iWs安康新聞網(wǎng)

父親走路總低著頭,背駝得厲害了,顯得個子矮了一大截。脖子也顯得短,頭往回勾著,從側(cè)面看,儼然一座起伏的山。鬢角的白發(fā)迅速蔓延了整個腦袋,幾乎找不到黑發(fā)了。濃重的眉毛也漸漸白了,有幾根特別長,有時候扎進(jìn)眼睛,我想給他剪一點(diǎn),父親不許我動,說是“長壽眉”。去年拔了兩顆老牙,他不愿意再鑲,“鑲個活動的牙太麻煩,又不影響吃飯,只是說話漏點(diǎn)氣。”又說:“漏氣怕啥?少說話就是了。”iWs安康新聞網(wǎng)

父親不抽煙,不喝酒,不打麻將,至多在下棋的旁邊看看,觀棋時也不語。大多時候,他就默默地呆著,或者低頭走路,走路時兩臂顯得很沉,腳下顯得很費(fèi)勁,每步都像重重地踩下去,又失重般抬起來。然而這城市的道路太硬,他怎么也使不上勁,像被收了翅膀的鷹。iWs安康新聞網(wǎng)

五月,城里的水泥馬路有火,父親熱得毛躁,卻還要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了,心仍不靜,說,麥?zhǔn)炝。一雙手合起來搓,搓得嚓嚓響。又說,機(jī)器收麥,有個啥收頭。iWs安康新聞網(wǎng)

父親想起了年輕時的五月,無數(shù)個五月……iWs安康新聞網(wǎng)

熱烘烘的五月,父親在金黃的麥浪里舞動著鐮刀,刀落處麥子應(yīng)聲倒下,身后的麥子整齊地靜躺著。他偶爾直起腰,揩一把額頭的汗滴,抬頭看看翻滾的麥浪,再看看身后的麥垛,父親又一次握緊手里的鐮刀。父親的黑發(fā)濃密得像新割的麥茬,黝黑的臉膛上泛著光,頭頂一層密密的汗珠折射出太陽的光芒……iWs安康新聞網(wǎng)

月光下,父親要將白天割倒的麥子轉(zhuǎn)移到場畔。一堆堆麥子在長杈的挑動下順從地任憑父親擺布。等車子裝得密匝結(jié)實了,繩子的一頭被綁在車尾,另一頭被母親從車后隨著她一聲輕喊越過高高的麥車,扔到在車轅里的父親手中,然后父親用力拉動繩子,熟練地捆綁。這靜夜的月光里,那一聲繩子劃過夜空的哨音,那一聲繩子勒過麥稈的摩擦聲,還有車子碾過麥茬的嚓嚓聲,父親拉車子急促的喘息聲,合奏成了一曲最美的“麥田月光曲”,唱響他的青春!iWs安康新聞網(wǎng)

當(dāng)“戰(zhàn)場”從地里轉(zhuǎn)移到場畔,收麥才算完成三分一。粗笨的碌蹙在黃牛的拖拽下一圈圈地轉(zhuǎn)動,攤平的麥草被一遍遍碾過,麥粒從麥穗里一粒粒脫落,如婦人臨盆,是一場辛苦,也是一場喜悅。當(dāng)麥粒被完全剝落,麥草被堆成一座座高大的“山”,坐落在大場邊沿,混著皮糠的麥堆毛糙糙躺在大場中間,等待一場合適的風(fēng)。風(fēng)總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刮起,大木掀在父親手中變得無比輕巧,隨著父親胳膊有力地?fù)]動,一個個清晰的弧度被熟練地劃出。被揚(yáng)向高空的麥糠和麥粒在半空隨風(fēng)分離,等落向地面,便糠是糠,麥?zhǔn)躯溋恕?span style="display:none">iWs安康新聞網(wǎng)

那個生龍活虎的父親終是被土地拋棄了,住進(jìn)城里的父親瞬間就老了許多,望著他佝僂的背影,我有些茫然,究竟是城市讓父親變老了,還是父親老了就進(jìn)城了?是老了的父親適應(yīng)不了快節(jié)奏的城市,還是這城市根本配不上父親……iWs安康新聞網(wǎng)

(責(zé)編: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