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家蓉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葉,我出生在安康城區(qū)西關校場口的一處私改大雜院兒里,那時候,一家五口(父母哥姐我)居住在一間“瓦刀”形的不規(guī)則屋子里,面積30多平方米,瓦刀把兒的位置朝著護城河堤,一扇一米見方的木窗就是這房子的光源。廚房在過道,一家一座石炭爐,那年月,只要一到飯點,家家的鍋碗瓢盆就開始合奏了。當然這只是聽覺刺激,還有嗅覺,如果一家嗜辣,這菜一下鍋,立馬好幾家人咳嗽。視覺上,那時候,葷菜有些緊缺,十天半月不見腥也是常事。一旦有一家有幸某天一番煎炒開了葷,眾目睽睽之下,不讓大家嘗嘗倒像是做錯了事一樣不好見人了。大雜院就是這樣沒有隱私,種種不便,不一而足。這都不算什么,最難受的是如廁,一早上,院子里老老少少端著便盆尿罐到城根子下面公共廁所排隊,經(jīng)常可以看到內(nèi)急的老人忍不住吼叫。
等我長大一點兒,家里就把三十來平的“瓦刀”隔成兩間,里面那間屋子沒有光亮,我兄長和母親像大多數(shù)人家一樣,用竹篾糊上皮紙做一個一米五見方的亮桶,直通瓦屋頂上的玻璃瓦。光總算有了,可是每年臘月二十三“打揚塵”哥哥總會因為灰塵瞇眼害一次眼病,視力為此大大下降。
后來,我終于成人了。八十年代中期結婚時,我們也終于有了自己的住房,其實是公婆的福利房,他們住老屋,把一套50多平方米的二樓住房讓給我們做婚房。這房子麻雀雖小肝膽俱全,兩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記得當時這套敞亮的新房子,讓我在一群住單位“偏廈子”同事面前賺足了面子。最難忘的是在這套小樓上,我們喜得寶貝兒子,成功地步入了青年父母的行列。
九十年代后期,單位在校園圍墻外集資建房,掃盡家里細碎銀兩湊足一萬八千元,我們搬進一套98平方米的三室兩廳的六樓新房,那一次我開始接受裝修的概念。記得搬家那天,我剛把燃燒得正旺的木炭火盆端進新屋,十歲的兒子搶先蹦蹦跳跳地跑進他的臥室,一個鯉魚打挺在席夢思小床上歡呼。前來慶賀的親友也盛贊新屋簡潔時尚的裝修和視野開闊的外景。因為住新樓,兒子只需10分鐘就可以走進他的校園,我也從此免除了奔波在路上的辛苦。那時候,每到陽春三月,我們一家三口都會在寬敞的餐廳聚餐,總能從窗外遠遠望見南山上大片的菜花,望見香溪洞景區(qū)高聳的望江樓。
又是12年過去了,孩子大學都畢業(yè)了。我們老夫妻慢慢覺得爬上六樓有點大喘氣了,市中心車流聲也會影響到我們的睡眠。親戚朋友一攛掇,我們又一次搬家了,搬到當時安康城區(qū)比較規(guī)范成型的竹園小區(qū)。因為考慮到孩子的爺爺會來居住,我們特地選了一套150平方米錯層房,南北通透,三室兩廳一廚兩衛(wèi)而且位于二樓。
春天來了,坐在陽光充足的書房里,窗外車庫頂上的三葉草綠茵茵格外養(yǎng)眼,圍墻外農(nóng)家桃樹園里是一片粉紅,不知名兒的鳥兒們也扯開嗓子,一下子就把這個季節(jié)渲染得格外熱鬧。初夏時節(jié),小區(qū)里坡上坡下枇杷樹厚厚的葉子中間藏著一簇簇枇杷,大家都忙著摘果子嘗鮮,使靜靜的小區(qū)要沸騰好多天。而且,這小區(qū)在城里地勢最高,一個夏天空調(diào)開不了一個月就酷熱轉(zhuǎn)涼了。秋天是小區(qū)最舒心的季節(jié),每到清晨和黃昏,打開窗戶,好像廣場四周濃郁的桂花香都奔你而來,站在陽臺上,迷上眼睛,聽上一陣子秋蟲的吟唱,一陣深呼吸,你會覺得心肝脾肺全都通泰了!冬天來了你不用怕,關門閉戶,泡一壺紅茶拿一本書,撂一把椅子在陽臺上,就能妥妥地曬上半天太陽。細想起來,這日子咋就像是擱了蜜一樣呢?
偶爾,朋友們在一起聊天,有時候會情不自禁地談到人的幸福感。每每這時我就會一陣感慨:一個國家,四十多年里,沒有災荒,沒有戰(zhàn)亂,沒有苛政,就連退休賦閑者,食飽居安之后,兜里多少總有一些余錢。居然還可以國內(nèi)逛逛,國外轉(zhuǎn)轉(zhuǎn),既鍛煉了身體,又見到世面。我相信只要健康,好日子還在后面!想想看,這是不是我一個平凡老者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