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平安
與一好友近日閑聊,他感嘆韶華易逝,青春易老,不禁深深地懷念起歡樂的童年來。那時,生活雖然艱苦,卻常常和小伙伴們一起踢毽子、掏鳥窩、摘野果、捉黃鱔,無憂無慮似神仙。
說起捉黃鱔,一下子激活了我的記憶。20世紀70年代,農(nóng)村還在吃“大鍋飯”,家家戶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吃肉,成了一種美好的奢望。為了滿足一家人的口福,好多男孩子放學后遍尋野味,以滿足腹內(nèi)的“饞蟲”。捉黃鱔,成了小伙伴們夏天的一項重要活動。
那時,鄉(xiāng)下的水田一年只種一季水稻,長期使用農(nóng)家肥,水田四季蓄水,使得水田的黃鱔、泥鰍生長旺盛,異;钴S。盛夏時節(jié),稻田里的黃鱔、泥鰍多得數(shù)不清,有人在田埂上走動時,泥鰍被驚得歡蹦亂跳,水面蕩起陣陣漣漪。
黃鱔白天常常藏在洞內(nèi),深居簡出。它的洞結(jié)構(gòu)比較簡單,一般是一個出口,一個入口,也有些比較狡猾的老黃鱔,會打出幾個洞來,搞個“狡兔三窟”,以制造假象,迷惑“天敵”。鱔洞一般較深,要抓住它,就要想法將它趕出洞,然后在水面追捕。趕黃鱔出洞也是有技巧的,通常是用一只手從黃鱔頭部的洞口一陣猛捅,黃鱔被突如其來的泥漿灌暈了,立即倒退,尾巴漸漸露出水面,隨后整個身體完全暴露在水田里。因為黃鱔外表很滑,用捏、抓、捧等手法是很難捉住的,即使幸運抓住了,它也會在你手中滑走,然后逃之夭夭。我年紀小,力氣不足,好多黃鱔被我捅出洞后,沒能抓住,白白歡喜一場。父親見了,便利用農(nóng)閑時間做了一把黃鱔夾子。此后,將黃鱔捅出洞后,我便瞅準時機,用夾子死死夾住,黃鱔再也無法逃掉。有了黃鱔夾子這個“神器”,我一躍成了抓黃鱔的高手。
除了用夾子抓黃鱔,還有一招也很是靈驗。夏夜,黃鱔常常出洞來乘涼或是覓食,尤其在陣雨即將來臨前,水田里十分悶熱,黃鱔熱得受不了,出洞來乘涼的就更多了。這個時候,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就會燃起火把,到田間去抓黃鱔。我們小伙伴也會跟著大人們,像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前行,生怕驚動了黃鱔。夜里,黃鱔也許放松了警惕,也許是視力不太好,反應(yīng)比白天遲緩了許多,抓鱔人便輕易地將其捉住。
還有一種抓鱔的方法更絕,我把它叫作“甕中捉鱉”。這種方法雖好,但只被少數(shù)人所掌握,因為它算是一個技術(shù)活,一般人無法效仿。首先要用竹篾編成一個特制的籠子,在籠子內(nèi)部放上自制的誘餌,然后將籠子放在水田里,黃鱔聞到香味后,會尋味而來,不假思索地鉆進了竹籠子里。這時,竹籠的特別之處就顯現(xiàn)出來了,黃鱔進去后,卻怎么也出不來,只好待在里面,最終被“獵人”一鍋端掉。使用這種方法,幸運的話,一籠子能抓上數(shù)條黃鱔,令人羨慕不已,但卻輕易學不來,因為非特別手巧的老篾匠,是編織不出這種“神器”的。
對于愛抓黃鱔的小伙伴,生產(chǎn)隊長和一些社員的看法和意見也不一樣,有的支持,有的反對。比如我當時所在的生產(chǎn)隊有個老農(nóng),專門負責稻田蓄水工作,人稱大伯,留著一綹花白胡須,平時慈祥可親,但見了誰在生產(chǎn)隊的水田里抓黃鱔,便要臭罵一頓,理由是捅黃鱔時容易使田坎漏水,導致田坎垮塌。因此,小伙伴們見了大伯總是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而鄰村一位老支書,就非常支持有人到他們隊里的水田里抓黃鱔,理由是黃鱔愛在田坎邊打洞,黃鱔被抓走了,正好保護了田坎,田坎就不會再漏水垮塌。老支書有時還讓人帶口信,叫我們一幫愛抓黃鱔的小家伙到他們隊里去抓黃鱔,我們高興得不得了。抓鱔回來,我們還不忘提著“戰(zhàn)利品”故意在大伯面前炫耀一番。為這事,大伯氣得吹胡子瞪眼。
那時抓鱔,絕對與營養(yǎng)和美味無關(guān),主要是為了充饑和解饞。每次抓鱔回來,母親總是喜滋滋的。沒有像樣的調(diào)料,母親就用少量的豬油將其煎黃,用自產(chǎn)的蔥、姜、蒜、辣椒、泡菜等家常調(diào)料進行烹制。如今,雖然再也尋不到水田捉黃鱔的樂趣,但仍然可以很方便地吃到黃鱔。不過,那種趣味卻大打折扣了。但每每吃到它,卻仍然能勾起我們對童年生活的回憶,小小的黃鱔仿佛穿越時空,活蹦亂跳在我的記憶深處,成為我人生最值得咀嚼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