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攀強(qiáng)
姐姐從老家送來南瓜,說今年雨水好,南瓜結(jié)得多,吃不動。
時值夏天,正是南瓜生長旺季,不由得使我想起童年在老家生活的那些年月,家家戶戶房前屋后南瓜藤蔓纏繞,綠葉覆蓋。待到黃花盛開,蜂蝶飛舞。風(fēng)吹草動,綠油油的南瓜映入眼簾,遍地皆是,成為鄉(xiāng)村一景。
南瓜耐瘠薄,不怕熱,生長快,產(chǎn)量高。加之南瓜香甜可口,非常好吃,既能當(dāng)主食,又可做菜肴,深受家鄉(xiāng)人們的喜愛,廣泛種植。
記得每年下種前夕,母親就把瓦房后面的土坡,草房旁邊的自留地,院壩坎下的邊角地,刨成一個個篩子大小的圓窩,將挖出來的泥土圍在四周,挑來大糞水倒進(jìn)去,這是施底肥,俗稱“鬧窩子”。
大約一周左右,母親再把南瓜窩子里的泥土疏松、揉細(xì),剔除里面的雜草、石頭,抹平,壓實,然后挑選上好的南瓜種子,點進(jìn)窩子里的泥土中,澆上幾葫蘆瓢清水,就算播種完成了。
大約再過一周左右的時間,南瓜子陸續(xù)破土出苗了。晨曦初露,我來到母親的菜園,發(fā)現(xiàn)剛剛冒出土層的幼苗,是一根白嫩嫩的細(xì)桿兒,像綠豆芽的根系,但比綠豆芽要短,頭上頂著一顆張開嘴的瓜子殼,那細(xì)細(xì)的桿兒伸進(jìn)殼子里,被包裹著,仿佛戴著一頂小帽子。我要動手揭開它的外衣,母親急忙制止,說動不得,它剛離開娘懷,經(jīng)不起暴曬,為它其實是害了它。
等到瓜子殼自然脫落之后,露出兩片肥厚的橢圓形的嫩芽,其實還沒有芽,只是兩片“黃豆瓣”,向兩側(cè)張開著,顫動著,中間伸出一個細(xì)細(xì)的尖尖,顏色鵝黃,芽尖上掛著露珠,在夏日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閃閃發(fā)光,實在是凈得純粹,亮得養(yǎng)眼,嫩得可人。
幾天不見,那些南瓜幼苗變成南瓜秧子,順著地皮伸長,有的爬上豬圈,有的伸向牛棚,有的攀上樹枝,藤蔓越變越粗,葉子越變越大,秧子越扯越長,蔥蔥蘢蘢,覆蓋莊院。
南瓜開花了,呈喇叭狀,顏色金黃,花瓣中間伸出條狀花蕊,被金色花粉圍裹著,好看極了;ㄏ阏衼砗,蜻蜓,蜜蜂,更多的是木蜂,這種蜂體格短小粗壯,肥嘟嘟的,看起來很笨,不怕人,嗡嗡直叫。
南瓜開花時節(jié),是我最愉快的日子。因為母親有個絕活,就是用南瓜花烙餅子。只見她走進(jìn)南瓜地,掐幾朵南瓜花,拿回來用水清洗干凈,放進(jìn)拌好的面糊里,用筷子夾住翻卷。再將沾滿面糊的南瓜花,放進(jìn)燒紅的油鍋里,只聽刺啦一聲,一股青煙直沖上空。母親取來鏟子,將南瓜花壓一壓,烙一烙。翻個面,再壓一壓,烙一烙。火候適度,時間剛好,母親就將南瓜花餅鏟出來,放在盤子里?粗S亮亮,香噴噴,正冒熱氣的南瓜花餅,我早就饞涎欲滴了。咬上一口,那個香甜和爽口,真是回味無窮,終生難忘。
花開過后,南瓜長出來了,嫩嫩的,油油的,光光的,起初只有大拇指那樣大小,慢慢地變長變粗變大,不要多少天就長成大南瓜。
老家的南瓜品種繁多,有磨盤南瓜,圓圓的,扁扁的,上面長有條條凹進(jìn)去的紋線,像個大菊花;有牛拐頭南瓜,形狀像牛犁地時套在脖頸上的那塊彎木頭;有板栗南瓜,像個小圓球,很瓷實,吃起來有種板栗的味道……
南瓜的吃法多種多樣。常見的有蒸南瓜:將南瓜洗凈,破皮,掏凈里面的南瓜瓤子,切成小塊,放在鍋里蒸,香甜可口,滋潤腸胃。也有將南瓜塊放在米飯鍋里,蒸出的南瓜米飯兼有米香和瓜甜,又是一種風(fēng)味。煮南瓜似乎更普遍,有的將南瓜、綠豆、嫩玉米放在一起煮,一煮一大鍋,一吃幾大碗,既防暑,又解渴,是陜南人人愛吃的特色美食。有的將南瓜與大米摻在一起,或者與玉米糝摻在一起,放在清水鍋里煮,做出的南瓜稀飯,特別好吃。有的還用嫩南瓜,切成絲,炒成臊子,做成南瓜臊子面,味道極佳。還有的用嫩南瓜絲制作卷餅子,比其他卷餅子好吃多了。
一般情況下,人們種南瓜,或者買南瓜,主要是當(dāng)菜吃,做成清炒南瓜絲,南瓜片,南瓜餅等等。酒店則把蒸南瓜與蒸紅薯、蒸玉米和蒸土豆,放在一起,做成拼盤,端上席面,是一道百吃不厭的地方特色小吃,還將南瓜打成汁,當(dāng)作飲料,端上桌子,供客人們飲用,營養(yǎng)豐富,味道鮮美。
那時生活困難,糧食緊缺,南瓜幫了我們的大忙,填飽了饑餓的肚子,解了燃眉之急,F(xiàn)在生活好轉(zhuǎn)了,但我對南瓜的喜愛有增無減。在城里生活久了,常常想起老家,想起房前屋后的南瓜,想起母親烙的南瓜花餅,那些童年的記憶總是讓人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