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本先
永遠(yuǎn)也不會忘記父親背過的那個草筐。
每一次走過陳放雜物的那間屋子,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向里面凝視一會兒,因?yàn)楦赣H背過的草筐就擺放在里面,草筐是父親用芨芨草親手編的,草筐的四周已經(jīng)在父親的背上磨得毛毛糙糙,筐里的縫隙中隱約還可以見到黑色的痕跡,這一切仿佛在訴說著那一段辛酸艱苦的歲月。
記憶中,父親在天不亮就背著草筐上山背煤的場景早已成為了一道獨(dú)特的風(fēng)景,定格成了永恒。
冬夜,寒風(fēng)呼嘯,雪花紛飛。雞叫三遍時,父親總會背起草筐,迎著凜冽的寒風(fēng)和紛飛的雪花走向大山深處。父親早早起床,就是為了多背幾筐煤,賣掉好補(bǔ)給我們兄妹上學(xué)的費(fèi)用。
寒風(fēng)吹過冬日的田野,嗚嗚作響。山坡上皚皚白雪,河溝里厚厚的冰,更加增添了冬日的寒冷,父親背著草筐走在山坡上,村莊靜得出奇,偶爾傳來幾聲狗叫和雞鳴聲。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父親身后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腳印,在一些難以走過的地方,父親會手腳并用地緩緩爬過去。父親堅(jiān)信,背上的草筐不僅僅是生活的期望,還是兒女們的希望。
父親說,背一筐煤走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腳下直打滑,要彎下腰抓住一切可抓的枯草,身體才能保持平衡,雖然天寒地凍,但背一筐煤走到目的地,外套里面的衣服都會被汗水浸透。父親還說,背煤雖然很辛苦,但是一想到我們這些孩子們,渾身便有了使不完的力氣。聽了父親的話,我的眼睛濕潤了。是啊,父親用草筐竭盡全力背起了我們兄弟姐妹們的前程,筐里背的不僅僅是黑色的煤,還有父親的心血和濃濃的愛。
曾記得在一個雪花紛飛的中午,我隨母親去給山里背煤的父親送飯,這是我第一次走進(jìn)父親背煤的地方。一路上,翻過一道道山梁時腳下直打滑,費(fèi)了很大的力氣終于到達(dá)了父親背煤的那座山上,第一次見到了父親背煤時的樣子,眼前的一切讓我驚呆了,呆呆站在雪地里久久凝望著背煤的父親和鄉(xiāng)親們,父親和幾個鄉(xiāng)親個個如同剛從煤堆里爬出來一般,臉上只有眼珠子是亮的,嘴唇是紅色的,其余渾身上下都如同煤一樣黑黝黝的,母親問我你能辨認(rèn)出你父親嗎?我瞪大了眼睛瞅了半天根本無法辨認(rèn)出哪位是父親,因?yàn)槊總人都是一樣的黑色。倒是父親很快認(rèn)出了我們,快步走到我們跟前,從母親手中接過飯盒就催促我們趕快下山,說山上天氣冷,小心著涼。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一直好似被什么東西壓著透不過氣來,父親的樣子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上,那一幕幕就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在我心中緩緩滑過,每一個畫面都讓我的心如同針扎一般的疼痛。父親,為了家,為了兒女,用草筐背起了比山還高,比海還深的愛。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父親用草筐背起來一個家庭的全部,直到我們姐弟三人走完了求學(xué)的道路,父親的草筐才被擺放在了陳放雜物的那間屋子。
時光如梭,往事如煙,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但唯有父親背過的草筐依舊深深刻在我的心上,從未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