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朝林
突如其來的疫情,西安嚴管了。偌大的西安靜悄悄地,大街小巷只有星星點點散落著全副武裝的白衣戰(zhàn)士、交警、志愿服務者、退伍軍人、社區(qū)干部,指揮著運送物資的車輛和西安城。
我們的小區(qū)也管控了,無人走動的小區(qū),沐浴在冬陽里。這成了鳥兒們的天地,竹林里擠出畫眉的叫聲,婉轉(zhuǎn),清脆。幾只喜鵲,在落光葉子的梧桐樹上跳躍、嘰喳,給寒風中的小區(qū),跳出幾分生氣。躲在香樟樹密葉中間的斑鳩,幾聲“咕咕”,幾聲鄉(xiāng)愁。幾位身著白色罩衣的醫(yī)務人員、物業(yè)管理人員在小區(qū)執(zhí)勤、走動,驚飛了落在草坪中的一群麻雀。
八百里秦川,冽風勁吹。
小區(qū)肅穆,冬陽燦爛。
我們宅在家里抗擊疫情,有的在陽臺上鍛煉,相互給一個加油的手勢。有的打開窗戶唱歌,其他窗戶的歌聲也合應出來。二十八樓的一家三口,在陽臺上打起竹板跳起舞:“不外出,不添亂,睡覺也是做貢獻,早晨睡到自然醒,一天還省一頓飯。蹦一蹦,跳一跳,服從指揮就是好,核酸檢測不能少,綠碼天天守住了。”
我們有武漢、南京抗擊疫情的經(jīng)驗,這次疫情,不慌不亂,聽從指揮,服從調(diào)配,沉著應戰(zhàn)。所需物資,統(tǒng)一調(diào)配,由專門人員送貨上門。
上午時分,呼呼的寒風裹著大朵大朵的雪花,紛紛揚揚飄落下來。這時,物業(yè)管理員在喇叭里喊叫:“該做第四輪核酸檢測了,風雪無阻,一棟一棟樓做,一號樓一單元的先做,請按次序下樓,保持兩米距離,來小區(qū)小廣場做核酸檢測。”
戴上口罩,筒防護手套,下樓。雪花晶瑩,冷風颼颼,忽左忽右的風,直朝褲腳里鉆,褲腿成了鼓囊囊的風筒,冷得打顫。排隊,保持兩米距離,慢慢移動。
這個單元有好幾百人,長長的隊伍,從小區(qū)林蔭道,一直延伸到小廣場。小廣場那邊是臨時搭建的棚子,一溜煙站著全身武裝的醫(yī)務人員,雪花,包圍著他們。
飄雪中的隊伍中,大家不說話,用眼神交流,用“勝利”的手勢相互鼓勵。我前面,是一位小伙子,他轉(zhuǎn)過身,用眼神和我碰了一下,口罩上露出高高的鼻梁和鼻梁上一雙大眼睛。那是一雙寧靜、堅定、自信的眼睛,簌簌飄落的雪花中,閃耀著沉著、冷靜、感激的光芒。我也用堅信的目光回禮。我倆不約而同望望雪花中忙碌的白衣工作人員豎起有力的大拇指,為他們、為自己、為小區(qū)、為西安加油。我的身后,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佝僂著身子,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奧,這位老者,平時很少下樓,偶爾遇到艷陽天,在他兒子的攙扶下下樓,曬曬太陽,聽聽收音機。老人家服從大局,為了保持兩米距離,不讓兒子攙扶,拄著拐杖,挪著碎步,他后面的兒子眼睛不離地盯著他。白發(fā)在雪霧中飄動,縱橫交錯的額頭上,是一雙嵌在溝壑里的眼睛,閃閃發(fā)光,流露出淡定、慈祥的光亮。我也用眼睛與他說話,把自信的光芒傳給他。我走出隊伍,用手示意,請他在我的前面來。他的眼睛,蕩漾出感激的波紋。于是拄著拐杖,慢慢走在我的位置上來,我退到他的位置上。小伙子把位置讓給他。一位中年女士把位置讓給他。直到一位小朋友后面,小朋友也要把位置讓給他,他執(zhí)意不。我想,他會用堅毅的眼神告訴小朋友:謝謝,咱們爺兒倆一起加油!
隊伍慢慢移動,小朋友身后的老人,寒風中身子挺得筆直。
“請卸口罩,張嘴,啊。”小鳥般的聲音從厚厚的口罩里傳出來。我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眼罩里明湖般一雙清澈美麗的大眼睛,閃現(xiàn)著柔柔的光波。這光波,柔情中露出堅毅。這光波,讓風浪平靜,讓忐忑寧靜,讓寒心溫暖,讓迷茫堅信。這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給我注入自信、堅強的力量。棉簽輕輕伸進我的嘴里,溫柔地親吻我的喉嚨,這是愛的探索。我知道,這些不知名的醫(yī)務人員,在我們小區(qū)已經(jīng)做了四輪核酸檢測了,每一輪都是從上午9點做到晚上11點鐘才能做完,一站就是十幾個小時,午飯和晚飯,都是站在崗位上匆匆吃的盒飯。
寒風中飄著雪花,帳篷被風刮得晃來晃去,裹著白色防護衣的醫(yī)務人員,在飛舞的雪花中,我分不清,她們是潔白的雪、還是雪是她們純潔的人?能分清,雪花紛落中看過來的眼睛,是兩眼汪汪的溫泉,溫暖著我的心。
我想,雪落過后,西安一定是艷陽天。